在她身前是一间年岁已久的商铺,向左看去,紧邻着商铺的,居然是白霜行印象中的小学教室。
教室大门敞开,从中探出一个个长满嘴的脑袋。
脑袋没有其他五官,如同狰狞丑陋的肉色圆球,每张干瘪面皮上,都生有十几张纵横交错的红艳艳的嘴唇。
见到白霜行,所有脑袋同时一歪,几百张嘴倏然笑开。
“白霜行……嘻。”
“是她…你们说,她是不是心理变态?陪着尸体待那么久,噫,好恶心。”
“说不定,身上还沾了尸体的味道。哇哇哇,千万别靠近她!”
“你们知道吗?上次开家长会的时候,我亲眼看见她妈妈打了她一巴掌。我爸妈从来不打我,她好可怜。”
她才不可怜。
属于孩童的嗓音接踵而至,混杂在一起,刺耳至极。
对于这种言论,白霜行其实早就毫不在意,然而现在听见,却无端觉得头疼欲裂。
她有些明白了。
幻象不仅会妖魔化她的恐惧,还降低了她的体能与精神承受能力。
现在的她,与当年那个沉默寡言、自卑敏感的小女孩一模一样,每每听到类似的言语,都会脸颊发烫、独自难过很长时间。
飘浮在空中的头颅们察觉她的身影,笑声更大更欢。
女人步步紧逼,血管好几次擦过白霜行皮肤。
她本应全神贯注地躲闪,偏生脑海里像被毫不留情地狠狠撕裂,生出痛苦的恍惚。
白霜行定了定神,听见自己愈发剧烈的呼吸。
离开村庄之前,七人曾有过分析,要想破除幻境,必须找出生路、击溃恐惧之源。
她儿时恐惧的源头,无疑是那位喜怒无常的母亲,以目前的状况来看……
白霜行必须杀了由“母亲”化作的怪物。
可谈何容易。
怪物的体力比她更强,还拥有能穿透人类胸膛的尖锐血管,白霜行想靠近都难。
又是一根血管擦身而过,不远处的头颅们幽幽悬浮,看着她狼狈奔逃的模样,咯咯大笑。
污染加深,疼痛加剧,脑子里像是裹了浆糊,晕晕乎乎。
白霜行眼疾手快,穿过拼凑起来的层叠建筑,瞥见一个不起眼的拐角时,身形迅速一晃。
拐角另一边,是更多的零散空间。
有母亲去世后,她被带去的那间警局审讯室;也有班里男生对她恶作剧,嬉皮笑脸叫她“怪人”的学校走廊。
不知怎么,在街头的一栋小楼下,甚至躺着一具白霜行成年后的尸体。
死状惨烈,血肉模糊,遇上时,把她轻微吓了一跳。
这都是不太美好的回忆,万幸,分岔路很多。
白霜行的身体瘦小却灵巧,路过第一个拐角后,便如游鱼般迅速穿梭,接二连三闪身进入岔道。
久而久之,身后追逐的声响渐渐消散,她来到一处自己也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地方,忽地,被一股力道拉向角落。
角落里堆满木板与杂物,恰好形成一个不易察觉的视觉死角。
这股力道突如其来,白霜行下意识想要反击,听见似曾相识的嗓音。
“是我。”
她短暂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