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蔻蔻拿筷子夹下一片烤到金黄的肉片,放嘴里吃完了,才道:“我大一时候家里出事,差不多请了两个月的假,再回来是想休学的,是她劝住了我,并且帮我申请了全额奖学金。有时候人在悬崖边上,就要往下跳了,有人拉你一把,还是很难得的。”
裴恕忽然就想起了在上海喝的那顿酒,众人散后,她酒意醺醺,坐在外面台阶上,朦胧着两眼,半开玩笑似的说出的那句“还债”。
有心想要深问,可那并不属于这次讨论的范围。
林蔻蔻也不像是会告诉他的样子。
裴恕并非真像自己表现的那样,是个脾气很坏懒得顾及他人看法的祖宗。相反,能到他们这种位置的,没有一个不精于钻探人心,缜密地把握自己和别人之间关系的尺度。
他没有去刺探林蔻蔻的隐私,而是接着问:“后来呢?”
林蔻蔻道:“毕业之后打算当猎头,接的第一单case就是一个公司的人事管理岗,我那时虽然会打ldcall,也会搜寻候选人,可脑袋里面冒出来的第一个人选,就是她。”
裴恕的手指搭在那一罐冰啤上,听见这一句,微微捏得有些紧了。
他抬头喝了一口,盖住了眸底流过的情绪。
放下来时,才若无其事问:“根据业内的传闻来推测,看来你干了一票大的?”
林蔻蔻说自己的事时不喜欢看别人,低着头喝酒,也就没注意到裴恕这一刻的异样,只笑了起来,耸耸肩:“是,我为了case不惜拆散别人家庭传言的开始。”
裴恕道:“我记得你说自己真的做过。”
下午是一路从山腰走到山下的,林蔻蔻精力本就不算特别旺盛,这会儿松下来有种倦怠感,便一只手撑在桌上,懒洋洋支着自己的脑袋,道:“是做了。”
裴恕问:“为什么?”
林蔻蔻有些奇怪,抬眉看他:“有什么为什么?她是我的专业课老师,有多少能力我很清楚,本来有机会在外面建立自己的一番事业,却被困在家庭里。她之所以留在学校教书,都是为了跟她先生一块儿。那对她来说,是个束缚。”
束缚。
裴恕慢慢咀嚼着这个词,觉出了一点深深的讽刺。
他又喝了一口啤酒,才发现自己真的不喜欢这种口感——
太苦。
他仿佛只是一个单纯的旁听者,尽职地发出自己的疑惑:“所以后来,她离婚了,还从学校里辞去了教职工作,后来去了那家公司,渐渐做大,甚至获得了自己出来开公司的资本,然后回头来找你入伙航向,你也去了?”
林蔻蔻回想了一下:“差不多是这样。”
裴恕道:“可我听说你当时有开自己的公司。”
林蔻蔻拿着啤酒罐的手忽然一顿,抬眸看向了他,竟是慢慢皱起眉头,目光中带了几分苛刻的审视。
裴恕若无其事问:“怎么?”
林蔻蔻不明不白地道:“所以你是知道的。”
裴恕问:“知道什么?”
林蔻蔻道:“我加入航向之前自己开的那家公司,叫‘正道’。”
裴恕挑眉一笑:“所以?”
林蔻蔻深吸了一口气:“过去几年,你总跟航向对着干,我一度以为你是跟我有仇。想知道为什么吗?”
裴恕非常清楚,回视着她,不闪不避:“因为我的公司,叫‘歧路’,像是在骂你?”
林蔻蔻瞳孔微缩:“你竟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