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槐礼数周全,说道:“闵子建还在等着呐,怪老夫,与陛下聊得投机,竟忘了时间。”
“陛下礼贤下士,引纳多途,是我大猗之幸事。”闵廷章道。
“人臣之行有六正六邪,行六正则荣,犯六邪则辱。”左槐脸上挂着一丝笑意说道:“虚心白意,进善信道。老夫不敢自比圣臣,却敢自称良臣。”3
闵廷章亦在脸上挂出一丝笑容,道:“为人臣者,怀君之荣,食君之禄,当与之为忠,不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
左槐面上笑容淡了一分,“有臣如闵子建,国之幸。”
闵廷章回道:“左相公过奖,下官不过是义不苟合、位不苟尊罢了。”
左槐道:“君子临难不苟免,杀身以成仁。你能如此想甚好。”
闵廷章道:“人臣者,该有益于国,有补于君。”
左槐说一句,闵廷章回一句,很是桀骜,叫左槐不免有些恼。
贡年瞅准时机过来请闵廷章入殿,把左槐一肚子的教训给憋了回去,叫左相公别提多难受了。
贡年转身时瞥了左槐一个白眼。
吴桐被召进宫面圣,才登上庆德殿的月台,就看到了左槐和闵廷章的言语官司,她立刻躲在了一根金柱后头,观摩顶级文官的现场教学,待到了广州她也要引经据典把对手喷得哑口无言,优雅。
观摩完后,她觉得吧,还是贡大监的比较容易学。
左相公真的,不是吴桐对他有偏见,这中老年男人是不是都喜欢给人当爹,说话爹味十足带着教训。
听通进司书令史说,左相公半个多时辰前入宫面圣就没出庆德殿,他们几次去送封驳的奏折,都听见左相公在滔滔不绝。
那是真能说啊。
皇帝也是真有耐心啊。
吴桐对皇帝陛下佩服不已,在朝上听了几个时辰车轱辘话,下朝还能听半个时辰不发火。
满心感慨的吴桐见左槐要走,赶紧绕到金柱的另一边去。
实话实说,不是很想与左相公照面。
王妡给吴桐赐了宅子,前日吴桐带着萧皎去看看自己的新家,没想到隔壁就是左相公的宅邸,还好巧不巧遇上会友回家的左槐,双方照面不能不见礼,然后母女俩就被左相公爹味十足的说教了一通,无语极了。
吴桐绕着金柱,躲开左槐。
“吴大夫,您这是在作甚?”
吴桐绕了一圈金柱,转身就对上贡年的大脸,吓得跳起来。
“贡大监,人吓人吓死人,知道不。”吴桐惊魂稳定,瞪着贡年。
贡年无辜道:“咱家可没吓您,倒是您把咱家给吓到了。”
吴桐以前在王妡身边做掌书女史时,与贡年相交颇多,彼此很熟,说话便随意许多。
“您这绕柱作甚呢?”贡年问。
“嗐,这不是不想与左相公打招呼么,省得又被左相公说教。”吴桐摆摆手,“他想当全天下人的爹,可我不想多个爹。”
贡年被吴桐的说法逗笑:“吴大夫还是如此幽默。”
吴桐的广州知州的任命已经下来,但她还没有去上任,所以贡年都称呼她的正官阶谏议大夫,贡大监处事就是这么严谨。
“一般一般,没有贡大监的那个白眼好看,能把翻白眼翻得如此俊秀,很值得我学习。”吴桐真觉得贡年的表情管理绝了,反正她自己每次翻白眼表情都崩。
贡年道:“陛下唤您进去说话,吴大夫快去罢,别叫陛下等久了。”
吴桐随贡年入了殿,闵廷章在,还有个中书舍人黎一凤端坐案前。
这是要下什么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