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热闹”结束,宴席继续,不过赴宴的人大多无心吃喝,目光明里暗里投向吴桐。
大义灭亲,这位真够狠的。
还有更狠的。
第二日早朝,吴桐在朝上参了吴肩龙一本,并言吴肩龙区区翰林院图画局待诏,便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如今朝中官员不知凡几,官职不知凡多,尸位素餐者,鱼肉百姓者,多如过江之鲫,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等等,你要大义灭亲,参吴肩龙就参,后半段话是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朝中都是些贪赃枉法之人?
“以小见大,见微知著。”吴桐说道:“须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百姓的根基在土地上,臣以为,该彻查全国官员是否有强买、贱买土地之举,还地于民。”
汪云飞立刻出列:“臣附议。”
旋即,陆续有官员出列附议。
“诸位卿家以为如何?”王妡问道。
对元始帝稍有些了解的人听到此问,便知她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甚至,昨日吴宅门前那一出背后恐怕都有元始帝的授意。
前梁继燕后,为打破士族对朝廷的垄断,大力提倡科举,鼓励寒门乃至平民出身者科举入仕,朝廷不仅提高文官的地位与待遇,对民间学子也在政策上对其鼓励,考上举人的便可以不用交田税服劳役。
如此几代后,士族门阀衰落,朝廷文臣当道,民间文风兴盛,才子诗人如井喷。
然,打虎少年终成恶虎。
士族门阀的衰落并不会阻止土地兼并,出身贫寒的学子们有的一朝得势,圈起地来甚至比曾经的士族更凶猛。
“陛下,吴肩龙强占百姓田地,证据确凿,按律处置即可。然查处全国官员土地买卖,无异于重新核堪天下鱼鳞册,臣以为此举该慎重。”刑部尚书甘陈出列,说道:“我朝初立,正是动荡之时,重新核堪鱼鳞册会让百姓心生不安,于朝廷无益。”
“是百姓心生不安,还是你甘尚书心生不安呐。”户部尚书樊敬益出列,朝御座道:“陛下,朝廷上次核堪鱼鳞册还是献帝承圣二年,业已十年过去。再者说,往上数历代,哪个新朝初立时没有清丈土地丁口的,臣以为,该重堪我大猗鱼鳞册。”
“樊尚书此言不妥。”三司使刘敏出列,反对道:“从燕朝始,朝廷历来是二十年核堪鱼鳞册一次,如今不过十年而已。”
汪云飞道:“燕朝是燕朝,梁朝是梁朝,如今是大猗,诸位一个一口‘历来’,难道还当自己是前朝臣?”
朝中擅辩才者有二,闵廷章与汪云飞。
闵廷章擅引经据典将人辩得哑口无言。
汪云飞就擅长胡搅蛮缠,用吴桐的形容就是杠精,专业抬杠,别人说东他说西,再用西来打败东。
“陛下,臣以为吴知州说得对,区区一个翰林待诏就敢侵吞百姓千余亩良田,谁知这朝堂上列班的诸位不是披着人皮的豺狼。”汪云飞骂起人来那是连自己也骂的。
“请陛下彻查天下土地,为天下百姓做主。”吴桐跪下,高举笏板,拜道。
“请陛下为天下百姓做主。”汪云飞、樊敬益等人立刻跟上。
片刻功夫,廷上跪了一半的人。
王妡黑沉眸子看向离自己最近的左槐,道:“左卿怎么看?”
左槐握紧笏板,三个月的猜测终是得到了证实——皇帝要整顿百官。
“请陛下为天下百姓做主。”
左槐只能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