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法师已近百岁,面容却如此年轻……谢翾探查了一下他身上灵气的汇聚处,现下他身上依旧奔涌着澎湃生命力的地方是——手腕。
床前,谢翾一把托起国师的手腕,在他的腕心处有一枚清晰的凤形印记,与皇族的徽记一模一样。
这是人间亿万生灵,也是至高无上的皇族千百年来虔诚供奉着的上界神明——栖息在巨大梧桐树上的……凤凰。
谢翾的手指覆在凤形徽记上,感受到这里传来的热意,热烈温暖,像是永夜里的火。
就算她再傻,也感受到了这些能量的相似之处,在冥界凤洵身上的力量、她魂体暴动后昏迷时感受到天上的盛烈光芒还有眼下庇护国师长生的凤形徽记,这一切串联成线。
凤洵是上界神王的孩子,他是一只小凤凰,上界还有一只大凤凰,那位大凤凰就是人间皇族虔诚信仰的图腾,皇脉能量汇集的中心就是凤凰最初的诞生地——梧桐树。
谢翾的眸底闪烁着暗色,她不动声色地将国师的手放了下来。
“他何时会醒来?”谢翾问蒋通。
“他应当昏迷了有几年了,只有外界强烈的刺激——例如痛苦能让他有所反应,就算是化气九阶的强者他受到这样的重创也早该死了,但就是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保住了他的性命。”蒋通自己也说不出答案,在他这大夫的眼中,这位国师早该死上几个来回了。
守在她身边的凤洵一直缄口不言,他的视线落在护国法师的身上,流淌着某种悲哀的光。
国师身后隐藏的秘密太多,谢翾一时理不出头绪,凤洵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先去休息。
“今晚我陪你守着他可好?”凤洵柔声劝谢翾。
谢翾感觉自己好奇的真相即将在国师身上找到答案,她揉了揉眼睛,还是摇头。
她要盯着这国师等到他苏醒为止。
凤洵看着她,没再说话,只是在谢翾走神时轻轻放了一道小法术。
谢翾突然感觉自己脑袋有些昏沉,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凤洵走上前去,将她抱到外间的榻上。
夜色如水,月光落在谢翾紧闭的双眸上,凤洵的手指轻轻去碰她的长睫,他未曾看过谢翾的一生,直到他陪着她到了人间,他才知道她一直恨的是人间的皇族。
人类的力量是神明赐予的,皇族信仰的凤凰也是他们最大的力量源泉。
他才是她最恨的人,不是吗?
凤洵俯身,在谢翾唇畔落下一吻,骤然间听到了内间国师睡梦中的呢喃。
“太阳熄灭了,梧桐枯萎了,吾神还会回应我的呼唤吗?”他是一位很虔诚的信徒,就连呓语也带着无尽的敬畏。
凤洵放下谢翾,走到国师的床前,他的手指按在国师手腕的凤形徽记上,一股熟悉的力量如圣光浸透国师的身体,这是他暌违已久的神明的回应。
他在做梦吗?在太阳熄灭的永夜,在梧桐树枯萎倒下的绝境,他还能听到神明对他的回应吗?
“我在。”凤洵低声说。
在混沌的梦境里,国师的眼角落下泪,他翻过身拽住凤洵的袖子,不住有泪水落下。
“是我们的罪过吗?让您不再想与我们沟通,是人类的罪吗?”国师呢喃着问。
“不是。”凤洵的眉头蹙了起来。
他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已开始颤抖,强大的、足以倾覆世间的力量似乎要突破他所栖身的人类躯体将周遭的一切烧毁,神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这人间还未覆灭,只是因为神明足够慈悲克制。
是人类的罪过吗?可躺在他身前在梦中哭泣得像孩童的国师也是人类,他成为国师后即便得不到神明的回应,却还是努力用自己掌握的法术为四方带来福泽,他被囚禁被折磨却还是坚持自己的信仰。
那该是谁的错呢?
凤洵的眼眸紧闭,他已经快压制不住自己的力量了。
在这般寂静的夜里,忽然想起了轻轻的推门声,有人走了进来。
透过半透明的屏风,凤洵看到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外,此处力量紊乱,谢翾似乎也受到了影响。
她在沉睡里似乎感应到了凤洵的力量,那般温暖热烈,这一觉似乎让她梦见了冥界。
“凤洵。”她在梦中唤出他的名字,下意识朝那熟悉力量最盛处伸出手。
谢翾的手指抓住了柔软如月光的白色袖口,凤洵愤怒的火焰将那遮挡视线的屏风烧毁,在落下的飞灰里,身着一袭白衫的凤洵与他对视。
谢翾抓着的是这个白色的凤洵,她一贯坚定,这手紧紧抓着便没有再松开了。
白色的凤洵面露无奈之色,却并未将谢翾的手松开,他只是静静地看向守在床边的凤洵,这时候的凤洵还栖身在人类楚景寻的身体里,他的面容并不是他原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