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几息,兰微霜没忍住纳闷:“你不怕认错了?”
百户长不敢抬头,迟疑着没听到旁人回应,才反应过来这话应该是在问他,连忙回道:“卑职不敢!卑职侥幸……年前谢大将军点兵出征时,陛下曾前往演武场,卑职当时正好被调遣过去运送物资,侥幸窥视过一眼陛下天颜,记忆犹新!”
兰微霜:“……”
当时他和谢淮清走在前面、本就显眼,虽然九思那时也跟着去了,但双手捧着个盒子、脑袋垂得低,大概脸都看不完整,今日九思又没穿太监服饰,刚才这百户长没先认出九思也很正常。
百户长一五一十说完,心里忐忑不安。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是不是声音太大了?陛下是不是不想暴露身份的……
在场的除了巡逻的士兵,还有路过的老百姓和做买卖的摊贩,又不可能直接杀了灭口,消息根本就不可能彻底禁得住。
就算这些士兵和老百姓们碍于对天子的敬畏、能闭口不提一时半会儿,但这人八卦之心起来,私下里哪来那么多敬畏,走漏风声也是迟早的事,反正如今在场这么多人,回头谁说得清到底是从何传出的?
最关键的是,确定了陛下就是乌金院的大善人东家,那敬重的人多了的同时,惧怕的人就少了,议论起来并不担心会丢脑袋,没了这个顾忌,消息能不受控地传播得更快。
马车上,兰微霜又扫了眼外面的情形,片刻后只能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轻描淡写地颔首:“平身。这五个自称金国人的死士,交去刑部。”
然后又吩咐九思和侍卫:“回宫。”
百户长忙道:“是,恭送陛下!”
旁的士兵也跟着出声恭送,巷口的老百姓们见状,虽然还在发懵,但也稀稀拉拉地行礼说:“恭送陛下……”
接着,周边静悄悄的,看着兰微霜这边的马车调头、驶出了小巷,巷口原本扎堆的老百姓自发分散到了两边让出路来。
直到马车走远了,老百姓们打量着巷子里的士兵们,小心地议论起来:“陛下?刚才那是皇帝啊……”
“不是说是乌金院的何东家吗……”
“何东家就是咱们大夏的陛下?!天啊……”
“可是……如果是陛下,为什么不直接用朝廷的名义办乌金院啊?”
“陛下嘛,肯定有陛下的考量!没想到何公子就是陛下啊!难怪乌金院那么实惠!”
“可不是吗,蜂窝煤刚卖的时候,我都担心被别的仿去了,乌金院没钱赚了,但乌金院一点都不在乎,现在想想,大概是陛下觉得更多人仿、就能有更多人用上吧!”
兰微霜还没回到宫门口,消息已经在街面上传开了。
“哎,你知道吗,乌金院的那东家,其实就是咱们陛下!”
“真的啊!刚才我亲眼看到的!我跟你说,还不止呢,还有大金的人想要刺杀陛下!”
“陛下吉人天相,当然没事,不过其实金人也不是想刺杀陛下,他们好像是觉得乌金院厉害,想要把人给招到他们国家去,没招到就想抢,没抢到还被抓了就自杀了,嘿,有病!”
“真是可惜了,那金人死得太早啦,真想让他们看到乌金院东家其实是咱们大夏陛下这件事!太乐了,那金人还想用金国国师的官,请咱们陛下去他们金国!”
“难怪都说天子呢,咱们陛下真是老天派来的,宅心仁厚!爱民如子啊!真的是爱民如子啊!有此君主,咱们可真是太幸运了!”
“陛下太神奇了吧,那红薯和土豆真的好吃啊!听说朝廷已经琢磨出来怎么种了,咱们很快都能吃上了!”
“难怪先前那么好的米卖得那么便宜,都是陛下想给咱们老百姓实惠啊!”
“那个自行车也挺有意思的,我家娃娃非要买,为这个还考了个学堂小试头名,我们两口子算了算账,咬牙给娃娃买了,没想到还挺好用,娃娃能骑出去玩、有面子,娃娃不用的时候,我们两口子就拿来运点零碎,骑出了一身汗来,却不像干重活那么累,反倒觉得松快!”
以驭马之人韩姜为首的五个死士被送到刑部后,朝臣们很快也知道了此前巷子里发生的事,然后不禁面面相觑。
“竟是陛下?”
“陛下这……真是出人意料啊!”
朝臣们内敛一番,然后发现他们陛下是真不容易啊!
明面上那么多改革举措,私下里还有个乌金院,难怪之前突然说不上早朝了,都忙成这样了,哪来时间啊!
虽然不上早朝,但陛下也把朝政之事交代得妥当,半点没耽误过事,遇到要紧事也总是陛下殚精竭虑,实在辛苦!
而且,朝臣们再仔细一想,这明面上以陛下旨意来办的事,都是非得朝廷出面才行、以天子威严震慑坐镇的“难事”,起初陛下可没少收到非议不解。而私下里悄悄办的乌金院,干的都是利国利民、拿出来一样都能声望大涨的天大功劳,陛下却悄悄地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