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廖亦昂率先向前倾了一些,喊道:“谭阿婆,您瞧瞧这是谁?”
老妪似乎眼神不好,眯起眼来还眨巴了几下,然后再别过头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站在面前的小娘子,废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立马迈近一步盖上余静昭娇嫩的双手,掩不住内心的欣喜:“是阿昭啊!这是我的阿昭啊!”
此时,余静昭才反应过来,面前这老妪应当就是她亲外婆。
惊喜之余,谭阿婆转身便把余静昭的手夹在了胳膊底下,一个劲儿地将她拉进屋里。
屋子不大,就两间土房,但也住了几口人。
在谭阿婆将她拉进屋子后,余静昭才发现站在屋内忙活的剩下几口人。
“为何来这儿,还这般模样?”忽地,余静昭背后传来一个粗重苍老的声音,顺着声音扭头一瞧,迎面走来的,是一位将手背在身后,但步伐尚且矫健的老翁。
眼前这人,余静昭还是知晓的,正是她外翁。
面对她外翁的询问,余静昭却杜口无言,她羞愧地将脑袋耷拉下来,眼睛也不自然地眨动了几下,满脸都写着愧疚。
虽说她幼时同阿娘偶尔回来过几次,但每次都待不长久,甚至大都连口热饭也吃不上。
余静昭她阿娘口中说是同娘家断了干净,但她却是个软性子,还是会时不时往家跑上几趟,生怕年迈的爹娘有何好歹。
毕竟是亲外孙,余静昭的样貌还是同幼时有些相像的,所以老俩口还是能几眼便认出。
不过她虽是被认出来了,但能否留下,又是另一回事。
见她一言不发,她外翁凑近了些,提起嗓子再问了一声,余静昭这才咬着下唇磕巴启齿:“我……家里遭变故……我无处可去……”
“是何变故?”谭阿婆伸出指尖将余静昭黏在脸上的发丝轻轻勾到耳后,接着展开她粗糙但厚实的大手抚摩外孙的大臂,企图给予少许安慰。
“我家……家里……不知怎的,破了产……爹娘被官爷抓去了……还欠下了万两白银……我……我也无家可归了……”
“一万两?”谭阿翁惊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于是,他乱了阵脚,明显更为焦急地追问道:“你不是已经嫁人了吗?当是住在夫家才是,既是自家破财,为何会无家可归?”
话及此处,余静昭自嘲地撇了撇嘴,答道:“嫁入萧家三年,我连自家那个混账夫君的样貌都不曾见过,几年来只一人操持家事,他们族里嫌我克亲,扔了封休书给我。嫌我?我还不愿继续待在那死地。”
听她如此这般,谭阿翁也不再多问,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沉寂。
打破尴尬的,是廖亦昂的一句提议:“现下差不多也要吃晚饭了吧!要不大家边吃边说?正巧我也从家里带了半只鸡来,熏制的,味道极香。”
说着,廖亦昂就将自己的右臂提起,半只熏鸡晃晃展示在众人面前,肥硕十分,看着便令人垂涎欲滴。
既然廖亦昂给了台阶,余静昭哪有不下的道理?正巧,谭阿婆也领会到了廖亦昂的好意,便擦抹了眼角的泪珠,顺着他的话将余静昭领去饭桌旁落座。
伴着招呼声,谭家一大家子终于尽数出现在了饭桌旁,余静昭这才见全了一家老小。
村里自有村里的规矩,男人坐主桌,妇女孩童则需去偏桌吃饭,余静昭也借此瞧清了她从未见过的大舅母和谭家新得的小表弟。
她舅母许是生了孩子,长得有些肥实,但干事利索,两下便把饭菜碗筷齐齐摆好,不过脸色似乎不悦,嘴里嘟囔着什么生闷气。
而坐在一边的小表弟却果真人如其名,虎头虎脑,胖墩墩得活脱脱一个福娃,双颊还存着两坨自带红晕的肥肉,跑起来一闪一闪的很是讨人喜欢。
不过虽然男女不同席,一家人还是聊在一处,就是声音大了些。
饿了好些天,余静昭终于吃上了从廖家带来的那半只熏鸡的筋肉,此时的她已顾不上什么礼仪,嘴里包满了饭狼吞虎咽地吃着。
但坐在主桌上的谭阿翁不然,他比大伙都要迟一步拿起碗筷,先是随意夹了一根咸菜,又象征性地扒了两口饭,满脸心事重重。
她大舅谭忠瞧出了老人家的心思,却也不好插嘴,只是轻轻拿手肘推了一下谭阿翁的小臂,示意他赶紧吃饭。
可谭阿翁怎能安心吃饭?加之被谭忠这样一催,倔脾气一下就上头,拿筷子挖了两大口米饭,再塞进两撮咸菜就背着双手起身离开。
“干什么去?饭都没吃完呢!”谭阿婆冲着他的背影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