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念急转间,厉声斥道,“张良,你一介韩国忠臣之后,做甚来我秦国胡言乱语!”
众人一听张良是韩国人,面色顿时冷淡了几分,韩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良却抱拳笑道,“良虽是韩人,却分得清是非善恶,此番秦军救我韩国灾民,秦国又为韩地万民慷慨赠种,我韩人从此便是秦人,又岂敢不时时惦记秦王之大恩?”
他见众人面色好看了几分,便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世人皆赞老秦人爱憎分明,各位可甘心让这等逆臣贼子安然活到古稀之年,再被葬入此赫赫风水宝地”
话音未落,人声再次鼎沸起来,“不甘心!他该立刻被恶鬼撕去啃掉!”
“这狗贼有甚资格葬我秦国的风水宝地?呸!”
“可恨!我王仁善,却要白白忍这狗贼数十年,真乃人善被人欺啊,可恨!”
张良见被昌平君压制下去的民愤已再次起来,便展开双臂以手势安抚众人,待声浪渐渐平息下来,又故作迟疑道,“可是,此人虽是秦王之表叔,却并非诸位之表叔”
昌平君心头大惊,此人要借刀杀人!
他怒喊道,“放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公子既是秦王之表叔,尔等岂敢不敬不重”
张良却视若无睹,继续道,“诸国之君臣,虽可指名道姓责骂一国之君,却不能责骂一国之众民”
中尉军长官顿时心中一亮,招了一名士卒过来,朝他耳语了几句,士卒急忙欢喜地挤出人群。
百姓们却你看我,我看你,此话究竟是何意?
方才那大胆的屠夫再次嚷起来,“嗐,你这韩人磨磨蹭蹭的,要说何话直说便是!这姓熊的狗贼虽是大王的表叔,但我等冬日多番蒙受大王的好处,岂能不报恩你就直说有甚法子罢!”
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在外侧想起,“我知道了!若按着狗贼的说法,大王若杀他,便要被山东之国、借机编排大王不敬尊长,大王若不杀他,便要忍气吞声善待这狗东西如此一来,何不让我等替大王解决这狗贼?这狗贼是大王的尊长,又非我等之尊长,山东列国还能骂我秦人不敬尊长不成?嘿嘿,我等壮举,却是为国除害啊”
屠夫眼睛一亮,粗声道,“是也!商君之法要求我等不得有违法乱国之举,但没要求我等不能敬君爱国哇,如此岂不正好?”
在昌平君声嘶竭力的谩骂声中,前排的百姓举起手中的家伙就卖力砸去,而后排的百姓则兴高采烈地,弯腰捡起更多石块泥块递上前,他们高兴啊,总算能为世间最好的大王做点事了!
溜出去脱了甲胄的士卒趁机悄悄穿好,回到“奋力”阻拦民众的中尉军队伍中。
张良最后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昌平君,悄悄离开了人群。
此人方才有一句倒是不假,若秦王亲自下令杀他,山东五国必将趁机散播秦王残暴之流言,我此番顺势除去此人,既是报秦王之恩,亦是报韩国被他挑唆亡国之仇,正所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随着铺天盖地的石块接连砸来,昌平君在浑身剧痛的气息奄奄之际,终于不甘心地确认了一件事:他快死了。
他没死在扶苏手上,却即将死在这群贱民的手中!
在黑暗彻底笼罩他的神志之前,他闪过最后一个念头:没想到,我跟胡亥的结局竟然一样,都是被活活砸死啊
待傍晚时分,消息传到章台宫后,嬴政对此早有预料,他平静地看了一眼抱着明赫的扶苏,颔首下令道,“扔去乱葬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