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此事,郑太皇太后的脸色骤然一沉,鼻间溢出一声冷哼:“还不是那个王丞相,从中阻挠,处处作梗。不然,此事早就该定下了。”郑宸不动声色地接过话茬:“皇上说,南阳郡主上奏折,为崔渡请封侯爵。这封赏确实太过惊世骇俗,从无前例。崔渡还没成年,要是早早就做了侯爵,以后再立大功,难道就封国公不成?”“王丞相阻拦此事,也不全是私心。”郑太皇太后常年收着南阳郡的丰厚孝敬,又有赵公公时常在耳边吹风,一颗心早就偏到姜韶华那边去了,闻言道:“韶华已经在信中和我说了,只此一回,下不为例。”郑宸耐心进言:“为了此事僵持闹腾了这么久,总该有个定论。我们退一步,才能让王丞相也退一步。姑祖母不妨再和皇上商议一番。”郑太皇太后这才勉强点了点头。待到了晚上,郑太皇太后特意请了皇上来景阳宫用晚膳。皇上年纪轻轻就要担起国朝大事,每日为繁杂的政务操劳烦心。更头痛的是,朝中大事他这个做天子的说了不算,事事要权衡,要抑制两党相争,着实疲惫。郑太皇太后到底心疼孙子,没急着提朝堂之事,先叹道:“这龙椅实在不易坐,瞧瞧你这副憔悴疲惫的模样,哀家看着真是心疼。”太和帝心想你老人家要是真心疼我,就将手往回缩一缩,别大事小事都跟着掺和了。这等话也就放在心里想一想,说是绝不能说的。太和帝打起精神笑道:“有皇祖母心疼我,给我撑腰,我心里就踏实。”郑太皇太后听着这话十分顺耳,欣然笑道:“哀家是你亲祖母,自然事事都向着你。朝臣们用心当差的,也都是好的,像安国公和纪尚书,就都是忠心的好臣子。王丞相张尚书戴尚书周尚书他们,做官的能耐不小,就是心里杂念太多,在朝堂里结党,左右朝政,十分可恶。”没错,郑太皇太后还是和以前一样,在皇上面前不遗余力地贬低王丞相一党。这法子或许老套,但是绝对有用。最亲近的人天天在你耳边说别人的不是不好,任你是谁也会不知不觉受到影响。年少的太和帝对强势的王丞相,确实有诸多不满,他低声道:“平州瘟疫,平州乱军因瘟疫死了大半,已经溃不成军。这是老天给平州乱军的天谴,朕心里确实痛快。不过,平州还有二十多万普通百姓,岂能全部抛下不管。”“王丞相不肯派人去平州,朝堂里倒有大半臣子都赞成。朕也实在没办法。”郑太皇太后这一点倒是和王丞相意见一致:“平州已经成了乱军的地盘。别看乱军死了大半,说不定熬过瘟疫,乱军就会重新成军。这时候可心软不得。”“瘟疫是天灾,每一次瘟疫爆发,都会死很多人。封了平州,不让瘟疫流传出来,也就是了。”“再说了,韶华不是已经派孙太医去了吗?南阳郡就在北方,离平州近得多。就让孙太医一行人去,治好了瘟疫,是大功一件。朝廷重重封赏就是。万一有个好歹,孙太医一行人都死在平州了,也波及不到朝廷来。”太和帝沉默不语。他忽然有些羡慕远在千里之外的南阳郡主。南阳郡不算大,完全是姜韶华的地盘,姜韶华说了就算。想做什么,一声令下便可。他这个坐在龙椅上的天子,却如提线木偶,说什么做什么,根本由不得自己。
郑太皇太后絮叨了许久,才将话题扯回来,说起了崔渡封赏一事:“……今日子羡进宫给哀家请安,和哀家说起此事了。”“哀家想问问皇上,到底做何打算。”太和帝有些无奈:“韶华堂妹三番五次献粮给朝廷,归根结底崔渡要占一半功劳。如果不是他种出新粮,南阳郡何来这么多粮食?朕是想依着韶华堂妹的意思,给崔渡封侯爵之位。奈何王丞相等人都不同意。”郑太皇太后怜惜地叹了口气:“罢了,哀家也不为难皇上了。要不然,就退一步,给崔渡封个伯爵。哀家亲自写信,给韶华解释一二。”“已经退到这地步,王丞相要是还敢啰嗦,哀家亲自去金銮殿和他理论。”……数日后,郑太皇太后的亲笔信到了南阳郡。姜韶华看完信后,眉头舒展,微微一笑。陈瑾瑜见郡主心情愉悦,也跟着笑了起来:“京城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姜韶华嗯了一声:“算是吧!到底能不能成,还得耐心等一等。”官场之道,和商贾们做生意其实差不多。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她在奏折上写的是请封侯爵,心里想的其实就是伯爵之位。现在看来,是要如愿以偿了。姜韶华令人去请陈长史冯长史过来,将郑太皇太后的书信给两位长史看了一回。陈长史很是满意,捋着胡须笑道:“这等大喜事,要不要提前告诉崔公子一声?”姜韶华笑道:“暂且不急。等朝廷正式的封赏和旨意来了,再说不迟。以免半途生出变数。”冯长史关注的事就实在多了:“献给朝廷的军粮,是不是现在就开始准备?”“不急,”姜韶华淡淡道:“我们南阳郡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等朝廷封赏来了,先给五成。另外五成,等明年再送去朝廷。”冯长史松口气,拱手领命。如此,又过了半个月,朝廷那边终于有了动静。太和帝派了钦差前来封赏宣读圣旨。此时已是寒冬腊月,等钦差到南阳,正好是年底岁末。十四县的县令们都能赶来参加这一盛事。南阳王府上下因此事忙碌起来。一直在田庄里忙碌的崔渡,也在崔平等人的催促下回了南阳王府。回王府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来见郡主,谢郡主恩典。在一众王府属官的含笑注目下,崔渡一脸感激地行礼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