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莜转过身,双手搂住秦昶的腰,把脸埋在他身上。
即便前世她不曾遗忘过他,后来也会拒绝他的婚书,走上心甘情愿辅佐皇兄的路,他为她所做的一切,依旧无从知晓。
或许,若非他把她从玄武湖底捞上来,殓骨置棺,便也无缘亲眼目睹他杀死皇兄、替她报仇。
更有甚者,让她得到重来一次的机会。
又来?
秦昶被她柔软的手臂环住腰,身体不争气地又浮起燥动,接着感觉到薄衫上一点濡湿,捧着她的脸一看,眼眶泛红,眼角湿辘辘的。
“怎么哭了?”他蹲在她脚边,神情尴尬、语气诚恳,“那时候是我不懂事,迁怒于你,嬿嬿,对不住,你原谅我吧。”
“其实我第二天就想跟你道歉来着,结果……”
虞莜含糊嗯了声,手指攥住他的衣襟,脸贴在他心口,听那沉沉的跳动声。
迟了十年的道歉,今日终于能亲口对她说出,秦昶把人拉进怀里,埋首在她发顶、约摸就是那时被他戳破皮的位置,轻轻印下一吻。
此时,秦昶心头涌起的释然,带了些莫名的意味,像昨天抱着她从水里上来时那样。
他和她,是上天注定要在一起的,藏在心底十年的情愫,终于得到她的回应。
搂着她靠在窗边,他满心愉悦,高兴地说道:“嬿嬿,这么说起来,你和我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说对不对?”
虞莜勾唇露出一对笑涡,心说:两小无猜这个嘛,怕是要打些折扣。
“今日舅母设宴款待陆夫人,朱允温来了。”
她这话刚说完,秦昶便又垮了脸,“猪瘟那小子来干嘛?”
“我打算给他和安家牵个头。”虞莜白嫩嫩的指尖在他下巴上戳了下,“你今日忙么?我想你陪我一起过去。”
秦昶这才有点满意,随后记起今日还有事,不由懊丧,“得跟单叔去军械司查看一批新制的武备……完事怕是要到晌午过后了。”
“没关系,那我让人去跟舅母说一声,宴席我就不去了,等你回来咱们再过去。”
要搁从前,这些事虞莜大概连说都不会跟他说。
若说举荐祈岚,效仿前世应对杜相的法子制衡舞辰阳,她当时还是打着——北齐早日强盛、秦昶便可早一日杀上金陵的主意。
然而眼下,她是一心一意想帮他,为着前世对他的疏忽,也为弥补他那五年的遗憾。
前世他便已替她报过仇了,那些毁家灭亲的执念正在逐渐消散。
为了时刻提醒自己,她宁愿忍着头疼也不肯排除在外的痛苦,终于可以不再折磨得她夜里无法入眠。
下午,太子伉俪联袂到来,安良没去上值,专门在府里候着。
鸿胪寺的差事本就清闲,安家在洛阳已有三代,安良并无父亲当年的魄力和雄心,每日去应个卯,与同僚闲话半日便回,家中生意由夫人管着,长子安绪也早能独当一面。
“昨日去看母妃,听她说舅舅这回寻来的孔雀石色泽纯正,她用着很顺手。”
秦昶从马车出来,便同舅父亲热寒喧,回身携了虞莜,给二人相互介绍。
安良早听夫人说了不少这位太子妃的事,除了宸极殿遥遥一拜,今日方是头回见,含笑揖了一礼:“太子妃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安良蓄了一部西域男子惯有的络腮大胡子,唇上两撮胡须修剪得体,尾端向上卷翘,瞧着格外喜庆。
比之秦昶当日假扮的大胡子可漂亮多了,虞莜笑吟吟与他见晚辈礼,“舅父不必客气。”
安良忙忙避开,连道不敢,他天生一张笑脸,说话却是纯正的中原口音。
“那批孔雀石是河西贩过来的,研得绿青末,我瞧着颜色正得很,就知道你母妃一定喜欢。”
一行人往里走,安良语声殷勤,又对虞莜道:“太子妃到了洛阳,要是有什么缺的东西,便跟你舅母说一声,定能替你寻来。”
安家在北齐算是隐富,不似舞家坐拥良田、华厦无数,西域行商多年,三代人攒下的家底,是宝库中堆积如山的玉石珠宝、金银器皿、稀有香料等物。
这些东西在北齐属于有价无市,寻常世家买不起,有钱的商贾没资格用,运到金陵倒是颇有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