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让却忐忑踌躇:“裴峥,为什么咱爸会把画给我?”
“他愿意的事情,又没人逼他。”裴峥蹙了眉,怎么早上那茬还没过去。
“你说过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而且他和我妈在世的时候,根本没有怎么管过我。”裴让的语气有点急,甚至带了些鼻音。
裴峥听出他是在边走边说,手机收录了一些风声——看看时间,他应该才下晚课。
“平白无故的,把唯一的遗物给我这个外人……”
“别胡思乱想。”裴峥打断他,心烦意乱,“什么外人不外人,他留给我的遗嘱就是照顾好你。”
“诶?”裴让顿住了,“不是你……”
“你认识我这么久了,应该也清楚我的性子,我才不会平白无故当滥好人呢。”裴峥解释道。
“也是。”裴让认同地笑了,但他还要问,“为什么?”
为什么不管不顾他十来年,却在生命最后给他找了个归处?
裴峥猜出他没能说完的话。
“这个事情牵扯的范围很广,我和伯伯现在对其中隐情都只有些猜测。”裴峥慢慢地说,感觉到自己空落落的胃部又开始抽痛,“我从头跟你讲吧,故事很长,从我出生时开始。”
裴让一路小跑着,钻入了学校的林子里,那里清净且有长椅可以坐,没有人打扰他去聆听与他和裴峥息息相关的家族史。
夜里降温风冷,他将身上的外套裹了又裹,裴峥的声音不徐不疾,宽容地让他每个字都能听清。
裴让隐隐感觉到裴峥的讲述会将他过往岁月的碎片如数串联起来,但这串联碎片的丝线都黑暗得超乎了裴让浅薄的想象。
当裴峥平静地讲述到他母亲坠水而死,裴让想起老宅四楼的花树,和那个静夜里撕心裂肺的喊叫。
“哥。”裴让下意识地喊了声裴峥。
裴峥似乎也才回过神,“怎么了?”
“我可能在那天听到了些声音,我那时候在老宅。”裴让犹犹豫豫道。
裴峥一下子紧张起来:“她说了什么?”
“她……”裴让也跟着紧张,他不会忘记那声撕心裂肺的“放开我”,但这坠湖之人是裴峥的生母,裴峥不会希望母亲走时那么痛苦,“我记不太清。”
于是裴让说了个谎,裴峥没跟他计较,反而柔声安慰他:“吓到你了?”
“我很多是有些搞不清楚情况。”裴让掩饰道,“还请……节哀。”
“都过去那么久了,而且我也没有见她最后一面,没什么哀不哀的。”裴峥说。
“别逞强。”裴让说。
裴峥笑了,继续不徐不疾地讲,他语气更加和缓,似乎要借此冲淡往事的沉重与黑暗。
裴让也不插话,等到了裴峥谈起弟弟裴峤的死因,他捂住了嘴,没有让自己叫出声。
“其实你多少知道这件事吧,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你已经十二岁了。”裴峥冷不丁地说。
“我……”裴让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呼出来,“我以为是在做梦,但确实从那之后,我患上了晕血症。”
裴峥沉默了片刻:“难怪你之前不肯跟我说原因。”
“没什么好说的。”这回轮到裴让回避地安慰裴峥,“我跟裴峤关系也不好,他活着的时候我就嫉妒他夺走爸妈的宠爱,他死了……”
“好吧,我没想到他会这样死掉,他才六岁。”
“也是我高估了老东西的底线。”裴峥冷冷道,“我把你们别墅的厨子都换掉了,以为不会出食物中毒的事故,谁能想到根本不是食物中毒。”
“他没对我下手。”裴让含含糊糊地说。
“这是让我们都很疑惑的地方,不过我和伯伯猜测,是咱爸咱妈跟老东西达成了协议,他们利用老东西伪善的弱点,用不把老东西犯下的罪行公布于众为条件,换取你在裴家安然长大,但他们也受老东西威胁,没办法继续陪着你。”裴峥说。
裴让注意到裴峥说的是咱妈,没有说继母,不由得心头一暖再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