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墨将这问题提出的时候,许君赫就知道他在怀疑什么。
他见过迟羡杀人,从来都是一刀毙命,倘若能活过第二刀的,也是那人武功高强,可柳今言有什么武功?
许君赫只道了一句“知道了”便没再多说,程子墨也低声告退。
就与程子墨说了这么一会儿话的工夫,一转头就看见邵生抚摸着纪云蘅的脑袋,用袖子给她擦泪,像是低声安慰什么。
许君赫深吸一口气,
马上就快步走过去。邵生眼睛好使,余光瞥见许君赫在快速靠近,赶忙对纪云蘅道了别,趁着人还没来就溜了。
许君赫来到她面前,手背贴着她的脸颊探了探温度,低声询问:“送你回家?”
纪云蘅抱着盒子不说话。
许君赫就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你才刚好,别再冻病了。”
纪云蘅被他拉上了马车,一路沉默,到了纪宅门口要下马车时,她将盒子给了许君赫,让他托人将柳今言送回南庆去,按照她的遗愿将她送回家。
许君赫看着她进了家门,靠在马车里,忽而一身的倦意袭卷了全身,击溃了他所有精力。
一连几日的奔波忙碌和不歇息,总算让他的身体体现出超负荷的弊端,他闭着眼睛长叹一声,“回行宫。”
回到行宫时,许君赫的眼睛已经开始花了,每走一步都很吃力,几乎像是随时倒在地上。
他来到寝宫门口,就见楚晴已经背着包裹在院中坐了许久,见他回来,便上来行了个大礼。
许君赫说免礼,楚晴却跪在地上哭声不止,不肯起身。
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安慰其他人,只将盒子慢慢放在她的面前,说道:“带回去吧,现在她可以回家了。”
许君赫不是有意告知楚晴这件事的,她寻找了女儿许多年,本来可以相认却没想到突生变故,女儿就死在十多年来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对任何一个母亲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可先前纪云蘅大病,行宫里没有宫女,只能让楚晴来照料她。
为纪云蘅换衣裳擦洗身体的时候,她看见了那封信,自然也知道了一切。
到最后,被隐瞒的人却是纪云蘅。
楚晴对着许君赫的寝宫磕了个头,抱着小小的盒子,擦着泪笑了笑,说:“娘带你回家咯。”
许君赫实在是累极,身上每一根筋骨都写满了疲倦,这一觉睡了很久,等再醒来时,天才刚亮。
腊月三十,熙平四十二年的最后一天。
这日纪云蘅也起了个大早,换了雪白的里衣,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外衣,长发用一根素白的发带简单束起。
出门时在下小雪,她带了一把伞,背上平日里走哪背哪的小挎包,独自出了门。
路上的积雪厚,纪云蘅一脚踩下去就埋没了脚踝。风冷得厉害,即便她捂住了脸颊和耳朵,吹在眼皮上也跟刀刮似的。
路上没有多少行人,今日庙会热闹,到晚上的时候人才多。
她一个脚印深一个脚印浅地走着,从纪宅走到南城区的郊外。
随后开始上山。
上山的时候,雪势就开始大了,扑簌簌地往下落。山路本就难行,加上积雪颇厚,纪云蘅每走一步都要万分小心,免得脚滑摔下去。
没多久,她的鞋袜就湿透了,冻得脚趾头都失去了知觉。
她却极有耐心,保持着自己的速度,拾级而上。
漫山遍野的白雪,纪云蘅手持一把素伞,一身黑衣走在其中,仿佛成为天地间唯一的一抹异色。
也不知是走了多久,漫长的山路终于有了尽头,她踏上最后一层石阶,视野的尽头就出现了那座红瓦白墙的庙宇。
她走过去,握住门环叩响。
没多久,一个和尚打开了门,看见来人是个年轻姑娘,却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施了一礼淡声道:“施主今年又来了。”
纪云蘅呵出热气,脸颊和鼻子都冻红了,她收了伞搓了搓冰冷僵硬的手,小声道:“劳烦,今年还是求见正善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