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玉回心气高不愿意我插手太多,所以我只告诉你随行中有一个名叫方锐的将军与我有些交情,若是玉回有什么难事你可找他相助。”
阿连看着忧心忡忡的玉偕只得连声道谢,拍拍胸脯说自己一定会好好保护九皇子殿下的。
在目送着玉偕离开后,阿连忍不住咋舌。七皇子玉偕是文韬武略勤奋异常,陛下对他格外器重,玉偕生母出身高贵,是世家嫡女,因与太后也有些关系,连带着玉偕也格外得太后喜爱。可这样一位有望登上储君之位的皇子却偏偏喜欢与自家这个不甚有用的殿下来往。
阿连这么想着,下一秒就看见自家那个无用殿下煞白着脸撑着桌子站着,一副要晕倒的样子。
“殿下!”阿连冲上前去扶住了玉回,一碰到玉回才惊觉他背后的衣物竟被汗打湿了大片。
玉回靠着阿连松了口气,他缓了缓说道:“我没事…只是有些冷,不必叫大夫来,送我回房就好。”
听见玉回这么说阿连自然不敢再叫大夫,送玉回回房后便老老实实地守在床边照料。
玉回裹着被子身上回暖了不少,他哆嗦着手摸出玉偕给的符递给了阿连,说道:“你让人找根绳子串起来吧。”
阿连接过来说好,玉回沉默了半晌,最后又说,“既是…既是走水路,你便帮我备着些白醋吧……”
看着阿连听话地点了点头,玉回一时觉得有些无趣,于是他闭了眼挥手让阿连出去。
被温暖干燥的棉被裹着,冷得发抖的手脚渐渐暖和起来,在这片暖意中玉回不断地尝试,尝试让自己混乱的脑海平静下来。
可思绪像牢笼中叫嚣的野兽,嘶吼着冲破了禁锢,突然间一切都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一个又一个的名字一个又一个的面孔不断地在脑海中涌现,玉回用力地拍打着额头,企图遏制住肆意蔓延的回忆。
“什么…什么都不要再想……”
暮霭沉沉的天构成了思绪里的所有,或沾染血色或朦胧缠绵,或冷静自持或歇斯底里。玉回心里的密云深厚低沉地笼罩住一切,并不直白的将所有坦露在眼前。
将最后的那场滂沱大雨驱逐,玉回抬手将珍珠手串取下,伸手圈住手腕,像是为自己再套上了禁锢。
最后他渐渐松开了手,蜷缩在棉被里,目光灼灼地盯着手腕上早已在两年前消失的,一条细长的,黯淡无光的疤痕。
两年,玉回为这飞速流失的时间感到茫然,一切的变化都让他觉得无力,可突然间他又陷入了自省内疚的僵局。
他让自己看起来拒人千里却又谦逊有礼,他把自己丢进枯燥乏味的佛经中打发当时漫长的时间,他渐渐断绝了与外界的密切联系,于是所有人都说九皇子玉回既孤傲又冷淡。
当九皇子的身份逐渐丰富和立体之后,玉回便完全没有机会回想从前的事了,随着他的认同,那些偶尔闪回的从前也不被他承认了,于是从前的记忆像是泥地上被搬走的巨石,留下深刻而显眼的空缺。
其实那段面对空缺,玉回并不觉得痛心,他重新将手串戴上,当九皇子有什么不好呢?从他选择忽视从前开始就已经觉得快乐了。
第90章
今日住了雨,只余下微风轻柔地拂过丝绸般的河面,引得停在港口的船身晃动,留下一叠又一叠的水波。
几个彪形大汉抬着载货的箱子下船,神色间藏着怒意,像是发泄一样将箱子重重地放在地上,顿时掀起了一地的灰尘。
“这说好的明日卸货,怎么就突然变了卦!”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面容不善地看着远处站着的一个四处张望的男子,说话时愤愤地拿汗巾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总管不是说了么……那鄢朝的公主要来了,这泳洲港的船一溜儿地都得起开。”
闻言大汉将汗巾甩到脖子上,眯着眼打量着那几人,“那男的杵在那里做什么?碍手碍脚地看得人心烦!”
一旁的几个男子也喘着粗气,顺着汉子的话转过头去看那人,最后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只得面面相觑。
“不晓得不晓得,咱们还是趁着日头不大把货卸了吧,走走走。”说罢,几人便又折返船上去搬货箱了。
大汉口中碍手碍脚的男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港口看,来往的人群和庞大的货物几乎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焦急地从缝隙里去寻人,恨不得长十只眼睛去看,生怕自己看漏掉错过了。
从港口的货船上走下来一个高大的人影,肩上挎着一个布袋,正不疾不徐地朝港口走来。
“那儿…在那儿!”陆子禾在看清那人大瞬间便腾地蹦了起来,朝着远处喊道,“指挥!指挥!我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