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货员见他买得起砂糖,又花钱试吃,认为他可能是个大主顾,主动建议道:“如果每种都喜欢,这些糖也可以混买,我来为您单独称重计量。”
弗洛里安挥开安东尼想拦住他的手,爽快地取出钱袋:“每种十磅,快给我装起来。”
年轻的售货员怔了怔,怀疑自己听错了,重复道:“您是说每种一磅?”
“十磅!”弗洛里安坚定的说。
“不要啊!”安东尼惨叫道:“买这么多一辆马车怎么载得走,你还有这么多行李呐!难道要我坐在车顶吗?”
他劝说道:“这种商店翡翠城也有,在那里买反而省了一路上带着的麻烦。”
没想到那售货员立刻就说:“除了我们这里,其他的商店都没上这种新式糖,我们是试点销售。您要是这么错过了,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等到统一供货。”
弗洛里安更加激动了:“二……”
安东尼很不尊老爱幼的捂住他的嘴巴,扭头对售货员说:“十磅就十磅,快些包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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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安东尼认为“试点销售”是售货员弗琳的推销手段,未必在翡翠城的商店就买不到这些糖。但弗琳自己知道,她说的确实是真话。因为她并不是这商店的售货员,而是军粮加工厂制糖坊的工人。
弗琳是佛蒙达人,半年前那场攻城战,她和家人就在城中。
那时的他们是多么不安啊!
因为他们面对的不仅是敌人围城、粮食短缺的战争困境,还有失去了家中唯一一个成年男人的痛苦。
弗琳的父亲,一个普通的鞋匠,因为接不到活不得不另谋生路——这种情况在近几年是很常见的,连年的旱灾使得粮食减产,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于是人人节衣缩食,连市民也不轻易订制新鞋子。
像弗琳的父亲这样发现原本做了半辈子的营生突然无法继续下去的人还有很多,到处都是一片衰败之相,找一份新工作就变得格外艰难。就在家里快要揭不开锅的时候,父亲迫不得已,去做了领主的士兵,每月都有薪水可拿。
没有人愿意做士兵,领主不会保障他们的生命安全,连片甲胄都不给他们就把他们驱赶到战场上去,但弗琳的父亲想着现在并没有战争,也许领主征召士兵就是做些巡逻和收税的差事。
但他去了以后才发现,这是远比上战场更可怕的事。科洛伯爵叫他们这些没有经过任何军事训练的新兵去商道上打劫。
打劫来的战利品,一大部分要上交给科洛伯爵,剩下的可怜的一小点儿会作为他们的薪水发下去,这就是领主允诺给他们的报酬!
战争还有结束的那天,打劫什么时候是个头?
可是后悔也晚了,现在逃跑就是逃兵,连家人都要受牵连。弗琳的父亲心中只有悔恨,当商队经过时,他畏首畏尾,连冲上去的勇气都没有,于是没有功劳,就没有钱拿,而且要受责打。
等他被这无数重压压得麻木,终于举起了手中破旧的长刀,跟着队伍一同冲到商队面前时,发现经验丰富的商队早就做好了被打劫的准备,雇佣的都是最勇猛善战的护卫,他们锋利的武器轻而易举地斩断了弗琳的父亲手里的旧刀,叫他的血泼洒在了这段大路上。
弗琳的父亲死了。这一批死去的人并没有什么抚恤,因为领主说,打劫是这些人自发的行为,是贪心的想靠打劫商队不劳而获,所以遭到了报应,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作为一个领主,欢迎商队们来做生意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叫士兵在路上打劫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