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骨肉噼啪作响,心脏撕开的声音,她懵懵地眨眼,不知为何,恍惚间,看得一清二楚,饱满而圆润的指甲上和着泛金光的血液用力滑动,裂开一条缝,表层红色的薄膜分开,然后是厚而坚韧皮瓣……
他痛的手都在抖,却依旧扯出。
就这样捧到了她的面前。
“……”
普绪克艰难地咽了一下。
“回应我。”
爱神的语气平缓。
他已将神语烙在血里,只要她回应,只要她不拒绝,只要她饮下这一口,含着祭献自己力量的血。
黑夜。
看不见模样的丈夫,手捧一颗新鲜滚烫跃动的心脏,也许还有几根血管黏连在上面。
这场面可以说得上是血淋淋的恐怖,尽管普绪克的身体本能微微发抖,可却没有半点儿想要逃开的想法,她想起了那些更加血腥的记忆。
眼前人的记忆。
“不要这样。”
普绪克伸出了手,却没有接过那颗心。
她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在那样小的年纪,作为一个幼神,经历着那样的事情,即使记忆被抹除,他依旧有着本能想要用自己讨好别人的冲动。
因为这是他所最为熟悉的生存方式。
一个被豢养,被作为附属神的,活下去的价值。
普绪克伸出自己被毯子捂得温热的手,生疏的轻拍他的脊背。
她一直就看不见现在的他到底是什么模样,可眼前一幕幕浮现的,都是那个小小的他,她眼眶酸涩,漫起大颗大颗的眼泪滚珠落下,普绪克另一只手,将他捧着心的手退回去放好。
“就算不会有事,也不要再这样做了……”
丘比特的呼吸窒住。
她根本不知道,这样的拥抱,这样轻柔的安抚,离开了睡梦的限制,对他有多大的诱惑。
但是……
她并没有回应。
她说出是的拒绝。
丘比特抿唇,他面无表情地想,这是理所当然的。
作为爱神的他,却只用这样一句苍白的语言,就妄想生出契约的绳索,实在是有点不现实。
放弃强行用力量抑制,心脏不过瞬息就长好,胸膛筋肉联结生长的声音让人牙酸,可他一点儿反应也无。
深深地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他有什么能拿得出来的呢?
他并没有自己的神庙,即使是在美神的神庙之中,附带对于爱神,对于他丘比特的祭献——所有信徒的祭品也由维纳斯先取走一份最好的,美其名曰那些是只有女神会喜欢的,白色纯洁将好满一岁的小羊羔,浓稠甜蜜的麦粥,浓郁芬芳的油膏……
他都没有。
未曾为信徒的多少,信仰的寡盛而在意过的爱神,生平第一次焦虑起来了。
丘比特尝到一丝卑微的滋味。
是的,卑微。
他实在是太不起眼的一个年轻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