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晨起薄雾笼罩之下,两艘大船行驶在运河之上,昨夜,星空密密扎扎的,恍若白昼,让人忍不住沉睡许久,一夜好梦到天明。
自从郑老夫人过世之后,郑老夫人的尸身用冰块保存好,只等公公回来,就扶灵到老家安葬。守孝期间,夫妻不能同房,丽姝单独带着两个儿子在一旁休息,她们都还小,头一次出远门,她很是担心。
放眼望去,只觉得河面宽的一望无垠,她深吸一口气,又回到房里坐下。
两个小孩子已经坐在桌边了,桌上放着早膳,丽姝歉意道:“娘亲不知道你们都饿了,来,我们现下一起用吧。”
祈哥儿今年五岁,虽然和太奶奶相处不熟,他甚至和刘太夫人都更熟悉些,因为他在刘家读书时,中午时常和小傅氏要不就刘太夫人一起用饭。可郑老夫人去世的时候,他能想起那个偷偷往他嘴里塞糖的太奶奶,也难过的哭了。
树哥儿还小,他不懂什么叫死人,也不懂什么叫离愁别绪。
因此,两个小哥儿,一个恹恹的,一个却活泼的很。
丽姝宽慰祈哥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若是再难过,娘亲也为你担心。”她知晓,家里的气氛很压抑,公公刚刚打了胜仗,不少人都说他是杀戮太重,所以亲娘死了。这种是无稽之谈,要知道郑灏都三十二了,公公也六十了,郑老夫人都多大的年纪了。
祈哥儿抬头看了丽姝一眼:“好,就是晚上不想和树哥儿睡在一起了,他睡相可差了。还踹我呢……”
“那今儿我让人把美人榻收拾好了,你在榻上睡,好不好?你弟弟年纪还太小,娘亲要照顾他。”丽姝说完,见树哥儿吃一口面,还吃一口蒜,乐呵呵的,根本意识不到他哥哥的嫌弃,她也是哭笑不得。
母子三人好不容易用完早膳,树哥儿没心没肺的咯吱他哥哥,祈哥儿一边笑,一边又无奈:“傻弟弟。”
丽姝用食指放嘴边“嘘”了一声:“现在是你们太奶奶的葬礼,所以不能嬉闹。”
树哥儿惦记郑灏,还问丽姝:“爹爹去哪儿了?”
“爹爹在另一艘船上守灵,不想和娘亲待在一起啊?”丽姝笑着逗孩子。
树哥儿当然最最最喜欢娘亲了,丽姝一说,他就抱住娘。丽姝也陪孩子们玩耍,翻花绳锻炼手指,和祈哥儿猜字谜,陪树哥儿玩推枣磨。有人陪着的孩子,就是很幸福,丽姝小时候也是小傅氏这么陪着她的,所以她一直很依恋娘亲,也很有底气,因为娘就是自己的后盾,现在她希望自己也成为孩子们的后盾。
不一会儿,谭氏带着湘姐儿过来了,湘姐儿现在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儿,她很是活泼,进来就要和祈哥儿一起玩。
祈哥儿也有些许傲娇:“你应该和树哥儿玩,你们都是小孩子。”
自诩已经读书识字的祈哥儿认为他和湘姐儿还有树哥儿不是在同一层面上的。
见状,丽姝和谭氏都笑了,她
又问道:“小哥儿可好?”
这说的是郑清的姨娘凝香生的那个儿子,谭氏点头:“她照顾的很仔细,并不用我多操心。”只是谭氏的亲爹当初来信给谭氏,提起他的官位的问题,谭氏原本也想再过一两年,他爹的官职如何,现下却因为公公丁忧,全部成了泡影。
因此,她不说这个,只提起之前骗钱的王氏:“我听说六老太太和王氏也在家里,那王氏忒不是个东西了,这次家去,不知道又要惹什么祸端呢。”
丽姝想起她刚嫁过来时,接触过的六老太太和郑泽一家,也很是无语:“我听榕二太太来信说了,说六老太太的日子越发奢靡了。她老人家倒是很享福,每个月都要打七八套头面戴着,偏六房泽四哥儿女众多,怎么挤出来的银子。”
这位六老太太就是那种只管自己快乐,不理会别人疾苦的人。
一辈子都只管自己,这样自己开心很好,但是她的快乐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谭氏这回却是不打算放过六老太太一家,以前六老太太和郑老夫人关系很好,她不会得罪,但现在不同了,郑老夫人去世,王氏一个商户女敢从自己这里骗钱,她不报复过去,实在是难解心头之恨。
谭氏的表情,丽姝也看的分明,她临窗往外看去,总觉得人生不是与天斗,就是与人斗。本来她以为日子慢慢变好,现在老太太去世,全家都丁忧,将来出仕之后又如何呢?
同时,她也有太多的谜团没有揭开,尤其是关于郑灏的,现在夫妻二人在不同的船上,她想问也问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