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乎稳住道心,缓缓收回视线,意味深长,瞧了一眼这个落魄山的首位看门人。
郑大风低头,不急不缓剥蛋壳,自顾自笑道:“看了你们这么久,总不能白看。有几句大话,早就想要与你说上一说。”
周乎重新坐回长凳,淡然道:“洗耳恭听。”
郑大风闻言大喜,朝手心吐了口唾沫,抬起屁股,身体前倾,就往她耳边凑过去。
下作也要有个限度!周乎一脸匪夷所思,满脸厌恶,只是一挥袖子,重重打掉郑大风的手掌。
还在轻手轻脚搬东西的仙尉瞧见这一幕,咂舌不已。
山顶那边,陆神疑惑道:“明明是个正经人,何必故作粗俗?”
他已经将那部地镜篇交予郑居中,给书之前,百般难熬,给了之后,反倒是认命,释然了。
不得不承认,郑大风确是个怪人。
刘飨却没有兴趣回答这种问题,只是与郑居中笑道:“处心积虑如此作为,只是为了针对一个,好像不符合郑居中的行事风格。”
郑居中说道:“既然答应过崔瀺,要帮忙看顾落魄山,总要未雨绸缪,早做事情。”
刘飨问道:“之后如何安排周乎?”
郑居中说道:“她暂时无大用,仍作一伏笔。”
刘飨哑然失笑。
山脚,郑大风剥了大半茶叶蛋,就停下手,将其搁放在桌上,指了指,笑道:“蛋黄,蛋白,蛋壳。”
周乎如坠云雾。
郑大风见他不开窍,便解释道:“三者各有边界,各自成就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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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乎嗤笑不已,装神弄鬼,故作玄虚?
郑大风眼角余光瞥了一下宅子门口那边正在朝自己挤眉弄眼的年轻道士,继续说道:“语言只是帮助我们理解这个世界的工具,跟村野庄稼汉子手中的锄头,岸上纤夫拖拽着的纤绳,它们在本质上没什么两样。对话,求学,修道,都缺不了言语。但是语言并不能完全解释清楚天地的所有‘道’,所描绘的,也并非是天地的全貌。”
“所以就需要靠想象力去弥补了。”
“毕竟很多时候,文字反成障碍。所以就有了说即不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有了心有灵犀一点通,言下有别悟。不可名状的景象,难以言说的境地,令人词穷的意味,电光火石之间迸发的灵感……道祖最知道,不也说了句强名为道?道祖尚且如此,你们能奈何?”
“土黄天青白。语言是大地,想象是天穹。就共同构成了我们眼中和心中的所谓天地。”
“语言。想象。而最后一层蛋壳,便是十四境与十五境的那道藩篱。”
听到这里,周乎又一次对郑大风刮目相看,“人不可貌相。”
郑大风笑容牵强。
宅子门口那边,林飞经听了也就只是听了。
仙尉却是有些新鲜体会,时而皱眉时而开颜。
掌律长命跟朱敛一起拾级而下,郑大风转头调侃道:“紧不紧张?”
长命微笑道:“还好。”
郑大风好奇问道:“咱们那位活蹦乱跳的编谱官大人呢?”
长命说道:“说是不小心崴了脚,找狗皮膏药去了。”
郑大风大笑不已,朝朱敛招手,道:“老厨子,怎么不陪客?”
朱敛笑眯眯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尿不到一个壶里去。我又不是窑姐儿,他们也不给嫖资。”
郑大风笑骂道:“粗鄙!”
刘飨微笑道:“斯文在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