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梦书被断然拒绝,姿态仍旧端庄大方,丝毫不见窘迫。接下来的路途中,秀女们口中议论的,便是陈梦书的大方得体,和许卓君的冷漠无礼。
秀女们之中,自然也有分高低的。她们以地位容貌权衡每个人的层次,像方寒月这种,家室平平的清秀美人,显然入不得她们眼睛。而元滢滢虽然家室更差,但容貌异常美丽,秀女们便有意无意地想将元滢滢拉进小圈子里。
便有秀女开口询问,元滢滢觉得两位秀女之中,哪位更好。
元滢滢摇首,只道不知。
“这如何不知道呢?陈梦书生得美丽,性情温和体贴。滢滢你方才还用了她送来的点心,自然是觉得她好。而许卓君,一个冰山美人罢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半分人情世故都不懂,令人看了生厌。”
元滢滢口中吃着松子百合酥,却道:“点心好吃,我该喜欢的,是做点心的厨子才是,与陈梦书有何关系。许卓君性情虽然冷,也给过旁人难堪,但她又没给过我难堪,我为何要讨厌她。”
“滢滢,你——你太过愚笨了。”
秀女们见元滢滢如此蠢笨,行事只凭借自己心意,全然不权衡利弊,想来也是走不长远的,便不再有意拉拢她。
夜深人静时,马车停下休息。元滢滢中途惊醒,她半靠在车壁,忽然想要下车走走。
身旁的方寒月扯住她的衣袖,睡眼惺忪道:“你做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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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去?”
元滢滢突然俯身,那张晃人眼睛的美人面,便在方寒月眼前放大,惊醒了她所有的睡意。离得近了,方寒月甚至能够闻到元滢滢身子的淡淡香气。她不禁攥紧袖口,心中酸涩地想着:为何她不如元滢滢生的美貌动人,明明她辛苦数日,腰肢却纤细了一点点,脸蛋却全然无变化。
黑眸中盛着细碎的光,元滢滢朱唇轻启:“方寒月,我没有喜欢你呢。”
闻言,方寒月顿时恼羞成怒:“谁要你喜欢了?我还不喜欢你的。”
元滢滢轻哦了一声。这一路上,方寒月对元滢滢十分亲近,如今又做出这幅模样,元滢滢才出声提醒她,两人之间可不是什么亲如姐妹的至交好友,不过是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罢了。
提醒了方寒月两人的关系,元滢滢再离开时,方寒月便不再阻拦,她扯着衣袍,将整张脸都隐藏在黑暗中。
茂盛的草丛中,响起几声虫鸣。元滢滢仰脸,看着皎洁的明月,心中想起元老爹元老娘。她想着,自己离开之后,县太爷定然会将元家人庇护的极好。元大哥元大嫂为人勤快,此时说不定已经积攒了银钱。家中她的闺房,不知道元老娘有没有每日清扫。元滢滢轻轻蹙眉,想着她不在家中,可否有人会乱翻她的衣裙首饰。
元滢滢正胡思乱想着,尖叫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紧接着车夫点燃火把,朝着其中一辆马车走去。元滢滢转身望去,依稀记得,那是许卓君的马车。
不出片刻,突然生出的变故便在秀女们之中传遍了。原是草丛多虫蛇,便有一只毒虫爬进了许卓君的马车里。它旁的地方不咬,偏偏去咬许卓君的脸颊。听闻,如今许卓君的半张脸,已经是不能看了。
秀女们心有余悸,再不敢沉沉睡去,唯恐毒虫会爬到她们身上。
有看不惯许卓君平日里作风姿态的女子,此时便冷言冷语道:“可见平日里要积些口德。你瞧瞧,她白日里才对陈梦书恶语相向,晚上就……”
日头缓缓升起时,元滢滢终于看见了许卓君的真容——她的半张脸都被厚厚的棉布包裹着。
毒虫早已经逃之夭夭,许卓君的脸颊能不能治好,还尚未可知。倘若许卓君当真毁容,没了那样一张脸蛋,如今的许卓君想要进宫,几乎是痴人说梦。
护送的车夫惯会捧高踩低,待许卓君的态度不似平常恭敬。他得了旁人的秀女打赏,便有意为难许卓君,只道她一个人乘一辆马车,实在不像话。
“并非是我为难许小姐,是规矩在这。这样罢,许小姐若是能找到一人,随你同行,便继续坐这辆马车。若是无人情愿,许小姐便和众秀女一同,夜里也安全些,免得再生出什么事端。”
许卓君目光冷冷,清楚这是有人故意给她难堪。毕竟,许卓君性情冷漠,和其他秀女并不交好。定然无秀女会情愿和她同行,到时许卓君再挤进其他秀女的马车,同样地会被人冷待。
许卓君明白,她没有选择的权利,便淡淡同意。
她目光轻扫,落在那些或戏谑、或冷眼旁观的人身上。
目光在落在元滢滢身上时,许卓君视线微怔。她眉眼轻蹙,心中思虑片刻,选择朝着元滢滢走过去。
“元氏滢滢,你可愿随我同行?”
方寒月目露诧异,显然没有想到,许卓君竟然能够念出元滢滢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