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这样的人,岂能容忍别人的戏弄。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的决裂形同陌路,她突然发现自己无法接受那样的结果。
被他紧握的手动了动,手指勾起他的手。
他似有所感,握得更紧。
正月十六的月,大多要比十五的略圆一些。月上中天凉如水,热闹喧嚣过后的都督府寂静如故。
商行同叶灵都未睡,师徒二人对月临窗而坐。桌上是温了又温的菜,烛台上的蜡烛已烧了近一小半。
“今日我心中实在是欢喜,除去玄师外竟然无人可以诉说。”商行说着,俊秀稍显稚气的脸上又是那种不符年纪的深沉。
叶灵气质出尘,闻言黑漆漆的眸中似有一丝微动。
两人杯中皆是清茶,商行以茶代酒再敬他一杯。
“我想不到自己能亲眼看到父母成亲,我爹瞧着也很是欢喜,从小到大我从未见他像今日这般开心。”商行的眼中泛着水光,“他守了我娘那么多年,终是如愿了。”
叶灵杯中的茶已空,他凝视手中的空杯,“看似空来实则满,虚虚实实谁能说得清。”
商行闻言若有所思,“玄师说得对,什么事情都说不清,只有今天才是真的。过去的已经过去,将来尚在未知中。我既然同父母团聚,更应该珍惜与他们在一起的每一日。”
他站起来,朝叶灵行礼,“身为人子,我理应尽孝。我要做一个孝顺父母的好儿子,为父母准备明日的朝食。”
少年的脸上乍现笑容,酒窝深深笑得无害,“玄师,我现在就去准备朝食。我要磨豆浆做豆花,明日一早给他们呈上一碗热乎乎的豆花。”
他雀跃离去,卷起一阵疾风。
叶灵看着手中的杯子,黑漆漆的眸中波澜涌动,“空则是满,满亦是空。世间虚妄甚多,唯赤诚之心可破。”
皇帝要磨豆腐,身为柳卫之首的柳则是当仁不让的得力下手。
初试者总是不能成功,一遍遍点卤失败的结果是整个都督府的下人都能喝上一碗陛下亲手磨的豆花。
虽然那豆花不尽人意,但每个人都一脸恭敬感恩戴德。这可是皇帝亲手磨的豆花,是御赐之物。下人们一脸虔诚,恨不得将那碗豆花供起来。
一夜斗转星移,都督府尽是不眠之人。
裴元惜近天亮时才睡着,比起公冶楚的神清气爽,她实在是萎靡困顿。春月不时偷瞄她,脸上隐约有些担忧。
她打着哈欠,大概明白春月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春月怕是以为他们一夜春战,她被折腾得狠了才会这样。
等到春月收拾床铺时,圆圆的脸上尽是疑惑与不解。竟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那么自家姑娘为什么一脸没睡够的样子?
“认床。”裴元惜轻声道。
春月恍然大悟,顿时闹个大红脸。
热乎乎的豆花,一咸一甜。
咸的是给她准备的,甜的是给公冶楚准备的。并着其它的粥食米粿和小菜,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
厨房的下人说朝食是陛下准备的,豆花还是陛下亲自磨的。端起碗来的裴元惜愣住了,这些都是重儿备下的,那他人呢?
下人说陛下去上早朝了,她下意识看向公冶楚。
“官员成亲有三日假。”他说。
所以他结婚,他儿子还要天不亮就去早朝。裴元惜可不管谁当皇帝,在她心里这天下朝堂都是他的。他这个父亲当得好,只顾自己图清闲,倒是把儿子指使得团团转。
她脸色本来就不太好,这下更是不虞。
心下不满之时,她已将几样东西摆到他面前。她动作之自然,似乎完全不用过脑。仿佛这些事情她做过无数遍,熟知他的每一样喜好。
感知到周围气氛生变时,她心下一惊。
看看她都做了什么,还当是上一世不成?
“我想…你可能会喜欢吃这几种。”她咬着唇,像是做错事一般。“如果你不喜欢这样,下次我不做了。”
“这样很好。”他握着筷子的手关节泛白,刚才那一瞬间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还是在害怕。害怕这个词,曾经在他看来是多么的可笑。因为它代表着弱小,昭示着不如人的胆怯。可是他刚才隐隐期待,期待她同他一样有那些记忆。
她心下长吁一口气,暗自提醒自己以后要更加小心。万不能像刚才那般一时失神便做出下意识的举动。
习惯这个词,真是吓人。
一顿朝食吃得倒还算圆满,到底是做过夫妻的两人,彼此应该都没有那种新婚的不自在与别扭。
昨日大婚,一应嫁妆和收的贺礼还堆放在库房。吃过朝食后裴元惜领着下人登记造册,按品类存入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