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初知自己怀孕时,那种冲击和慌乱。明知自己死期不远,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她可以像过客一般从这个世间离开,从未想过会留下一个孩子。
整个孕期,于她而言都是复杂和纠结。她怀着复杂的心情写下育儿手册,又亲自给自己下了催产药在死期来临之前生下孩子。没有人知道那种感受,她甚至不敢多看一眼那个自己生下的孩子。
怪他吗?
他又有什么错。
他看透了她的假意,甘愿受骗假装不知。男女之事越是卑微越是想抓住不放,他明知她不想给自己生儿育女,却使了手段让她怀上孩子。他想留住她,想用孩子困住她的人。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无论有没有孩子她终究会离开。他不能接受那样的事实,他拼命想找出她的死因杀了很多人。不会有人知道那种心被抽空的荒芜之痛,便是东山王府被灭门之后他都没有那样惶恐过。
“我改了方子里的几味药,只留了调养身子的功效。”
“哦。”她淡淡地应着,表示自己知道此事。
“你现在年纪尚小,这药是我找人配的,方子是你以前的方子。我找人看过,说是这方子极好不会伤身。”
她惊讶抬头,明白他的意思。一时之间心情重新复杂起来,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前世他处心积虑让她怀上孩子,这一世为什么又不想她生孩子?
“我们有重儿。”他说。
是了,他们有孩子。
所以生与不生皆是他说了算,凭什么?她捏着那个瓷瓶,想到自己上一世怀上孩子时的那种焦虑绝望,恨不得将瓶子砸在他身上。
“原来事事都在你掌控之中,你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不自己生孩子?”
这便是气话了。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恼,看看她气成什么样子,这样赌气的话也说得出来。至此她心里不得不承认,自己再是生气再是愤怒其实都不是冲着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冲着谁,是上一世那该死的宿命,还是这错综复杂的前世今生。
一室暖光生辉,人高腿长的男人缓缓走到她的身边。她没有抬头,自不会看到男人唇角隐现的笑意。
男人大手包住她握瓷瓶的手,“若有可能,我倒是愿意。”
“你倒是愿意,你有那个本事吗?”她语气仍然很冲。
“嗯,我没有那个本事,不过你有。”他的声音极轻,轻到像羽毛一样刷在她的心上,温柔轻抚极是熨帖,“如果没有重儿,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恼恨的命运安排,对我来说却是上天给的恩赐。”
她心受震动,想抽回自己被握住的手。
他握得紧,像是永生永世都不肯放手,“你可知圣德之母是何意?”
圣德之母是她听到的那个声音对她说的话,说要她用圣德之母感化他,让他洗去一身暴虐后她方能回去。
“什么意思?”她抬眸,眸中无限嗔恼。
他长腿一伸,将她困住。
气氛为之一变,尽是温香冷冽你来我往纠缠不休。她心颤得厉害,身子更是软化成藤蔓一般被迫攀附着他。
“圣德的不是你,圣德的是你儿子。”他说。
她瞳孔微张,长长的睫毛抖了一下。
“所以…”
“所以无论你往复轮回几次,你终将要给我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