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每隔三日就向留王旧邸发信询问宁生现状,每每都得回应,近日却没了动静。梁穹府务繁多无暇脱身,便命心腹走访,将公主即将去春台之时当面告知,谁知那人去了半日,回来后称宁生不在。
“两日前公子对管家说,要出门买件衣服,随后再未归来。”
买衣服两日不归?这让梁穹有些心慌,派人暗地查访宁生的去向,终是无果,眼看迁府之期已至,只好专心为出发准备。
就在收拾书房时,他从架上看到一处旧年私档,似乎是赵熙衡看罢随手放在此处的,想到内中记载行房与陪侍记录,梁穹面上有些烧灼,草草将内容过了遍眼,突然瞥见那上面的一行字。
某年某月,赏使奴宁生留王旧邸。
前几日赵熙衡曾向他打听过公主私宅,他特意没提起留王府,难道被他瞧出端倪?
宁生失踪,会与赵熙衡有关?
一切只是猜测,没有证据,如今即将离开京都,梁穹亦是无从查起。
——
皇姊用一纸调令掩盖了魏留仙想远离权力中心的意图,对外宣称调公主去春台监督商贸。
迁居那日,声势浩大,魏留仙家底阔绰,竟有二十几辆大车随行。
她和赵熙衡同乘一辆马车,梁穹则与成璧一起。中途停车修整时,押送后车的仆从都来向梁穹汇报情况,赵熙衡透过车帘见了,对魏留仙道:“你用他习惯了,其实我也可以做好的。”
魏留仙打了个呵欠,慵懒道:“都是琐事,汇报给你,我听了闹耳朵。”
“可我是公卿,总不能什么都不要我干吧?”
魏留仙冲他笑道:“公卿的首要任务不就是陪着公主吗?”
赵熙衡道:“陪着你很好,可才干也需要使出来,你以前常惋惜于我跟着太子不得重用,现在连你也不肯用我。公卿的作用在于帮你整饬内务,排忧解难,可不是一味玩耍的宠物狗。”
魏留仙若有所思地注视他一会儿,却没说话。
这个苦于无用武之地的赵熙衡,突然让前桥想起南郡小花瓶张士敢——他不就是毫无作为,占着正卿之名,唯一任务是“体贴”妻主齐雯吗?
魏留仙不会欣赏头脑空空的张士敢,可又不放心赵熙衡沾染权力。她最期待的结果是赵熙衡主动放弃展示能力的机会,收敛锋芒,安心陪她——这何尝不是一种训犬?
见对方没有回应,赵熙衡失落道:“归根结底,你还是不信我。”
他道了句想骑马,便下车去了。魏留仙不擅长处理感情矛盾,要么快刀斩乱麻,要么任由其去,可赵熙衡的向往与现状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真让她难办。
修整结束许久,直到再次赶路,赵熙衡都没主动回来。魏留仙时而掀开车帘寻找他的位置,一会儿能看见,一会儿又看不见。看不见时她心乱如麻,看见了又不免埋怨,最终她在感情拉锯战中败阵,也下了车骑马寻他。
远远地看到赵熙衡策马走在队伍一侧,正襟危坐,袖着双手,表情似在沉思,魏留仙便拍马来到身旁。
“生气了?”
赵熙衡将头转到另一侧,好像对风景更感兴趣,耳朵冲着她,却对询问置若罔闻。魏留仙便去拽他肩膀,他到底还是顺从地转过来了。
“不许闹别扭,来,把手给我。”
她向赵熙衡伸出手,对方却抿唇摇头,袖着双臂动也不动,魏留仙无奈,只能亲自去袖中掏他的手,势必要抓住不可。
可刚触到袖内,魏留仙就愣住了,赵熙衡眼睛一眨,严肃再也伪装不住,嘴角和眉毛一点一点向两侧扯开。
魏留仙则一点一点,把他袖中毛茸茸沉甸甸的东西拽出来。
“……小狗?”
一只刚足月的幼犬正在她手中不安地舔鼻,肉乎乎的毛发将它衬得浑圆可爱,黑黑亮亮的眼睛直盯着她看,魏留仙奇道:“从哪来的?”
“路边捡的。”
“为何藏在袖子里?”
“想送给你,但我刚才还没消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