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说的心碎,不知是暗示哪个人的哪段过往。毕竟在荆国,像魏留仙一般的幸运儿是少数。孟筠虽然离开,却在不远的地方过得有声有色,随时准备和她重逢。
可是更多的人大概如菊姑姑讲述的故事一般,蒙官要么远离要么死去,贵女要么遗忘要么自我疗愈。双方越过节点再不相汇,直至对方模糊在生命或回忆的尽头。
“元卿殿下的善意,留仙铭感五内。”前桥由衷道,“只是如今还有一事,想请殿下帮助。”
“什么事?”
“我想为好友求个恩旨。前些时日皇姊有意将魏收指给乐仪为卿,她二人本也般配,可当时乐仪近乡情怯,婉拒婚约,如今心中后悔,不知还有机会吗?”
皇元卿好似对女皇有此安排并不意外,摇头笑道:“圣上几年前就有心将她二人撮合到一块儿,只是每与翼亲王商量,亲王都说收儿已许婚约,圣上才作罢。如今收儿未嫁丧妻,圣上便旧事重提了。”
翼亲王已经不只一次从中作梗?如此看来,每次丧偶都急着给魏收找下家,还有堵住女皇之口的缘由吗?
翼亲王如此筹谋,一定和武德侯有不为人知的过节,前桥抓住机会问道:“从前乐仪托武德侯向魏收求亲,翼亲王也曾阻拦,不知亲王为何如此?”
“她行事缘由,我只能猜个大概,不敢妄言……你若想促成这门婚事,我倒有个建议。”
前桥只能暂时按捺心中疑惑,听他下文。
皇元卿道:“乐仪想娶收儿,侯卿可知晓吗?”
乐仪从被指婚拒绝到后悔,不过是电光石火间发生的事,一定来不及写信到南郡。而她小时那场求婚,也没提到浩王爷在其中的作用。
想来荆国女子掌事,孩子婚姻也不由卿子插手,于是前桥答道:“大概不知情吧。”
皇元卿点点头,耐心教她道:“乐仪现有新功在身,纵然后悔,倒不必亲口反复,讨你皇姊厌烦。此事不该武德侯出面,你让乐仪回南郡去,叫侯卿亲笔写信给圣上,阐明想为爱女求娶魏收一事。有了这封手书,圣上必不会在意乐仪出尔反尔之过,还会欣然应允。”
让浩王爷出马?他是女皇的小舅舅,碍于长辈相求,女皇大概不会拒绝。可翼亲王也是长辈,关系还比浩王爷更近,两边如果争执起来,浩王爷能有多少分量?
前桥担忧道:“若翼亲王再加阻拦,又该如何?”
皇元卿道:“从前圣上只是与她商量,她还有推脱机会。若是圣旨下达,她不敢违抗。你不必多想了,叫乐仪按此法去做吧。”
他说罢,望着桌上插着的几朵水仙,感慨道:“若喜事成了,乐仪在南郡的亲眷,也可来京都走动……届时宫中会更热闹吧。”
让女皇采取强制手段,逼迫翼亲王就范?
这真的可以吗?翼亲王不会更加不满,给乐仪穿小鞋吧?
皇元卿看出她不大放心,又安慰道:“别担忧,亲王不是针对乐仪,她只是害怕。揣摩上意、谨言慎行本也无妨,只是苦了乐仪这孩子……”
他摇头叹息,这番感慨在前桥听来如同天书,纵然满头问号,也想不出个头绪。其余的事,只怕要乐仪向父母亲口打听了。
不管怎么说,皇元卿还是指了一条明路,有他保证,相信一切会顺畅很多。
想到乐仪即将得偿所愿,她心中那份念头也在蠢蠢欲动——皇元卿会不会帮人帮到底呢?
“殿下。”前桥终于鼓起勇气说出心中所想,“您有办法,让梁穹成为公卿吗?”
——
皇元卿一时间没有回应,前桥生怕自己话没说到位,又补充道:“梁穹教养、出身俱佳,代掌府内事务以来,做事妥当,御下有方,没人比他更合适当公主府群卿之首。两年多前他成为庶卿,契机出于无奈,如今尘埃落定,我也想给他个应得的名分。
“公卿之位空闲已久,皇姊曾说要给我选个夫郎,可我与梁穹感情日深,若再纳其他男儿,恐怕新人之情,也不敌待梁穹那般深厚。我没什么远志,往后余生,能同梁穹和府内诸公子共度,便是我心愿所在了。”
前桥脸皮还是有待打磨,说出这些肺腑之言竟像当众表白,不由得心跳加速,紧张不安。
皇元卿沉默良久,才幽幽一叹:“我没想到……你竟有此心待他。”
别说是他,恐怕经过从前那么多事,梁穹自己都不敢相信有被如此珍视的一天。皇元卿脸上带着欣慰,又道:“我原以为梁氏男儿是命中有劫,不料穹儿有幸,将此诅咒破了。”
“……什么劫?”
“情劫。”皇元卿看起来像是跟她开玩笑,“爱人心属他人之时,退而求次之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