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光明烈,透过窗纸照在崔珏身上,让他清瘦的面庞染上一层金光,也让他似乎多出了一丝神性,连面色严肃都更赏心悦目。
——都过去了。
新的一生她已经活了十六年。这次她都活到及笄成年啦!
察觉到她的注视,崔珏放下书走过来:“夫人起吗?”
还好,夫人的午睡时间……不算太长。
“起。”纪明遥懒洋洋地说。
下午还有正事要办,就不赖床了。
她对崔珏举起手。
崔珏便俯身把她抱了起来,向外叫人。
青霜等鱼贯而入,替姑娘穿鞋、更衣、洗脸、梳妆。
崔珏又坐回窗边,继续翻看话本。
他也又开始皱眉。
纪明遥便趴在椅背上,笑问:“二爷不喜欢这书吗?”
崔珏思考了片刻怎么回答,方说:“文采平平、故事离奇,虽然还算可读,但——”
“但,登不得大雅之堂?”纪明遥捧着脸,笑眯眯把他没说出口的话补充完毕。
崔珏不知该怎么答。
说“是”,怕伤夫人的心,更怕在这些丫鬟面前,让夫人没颜面。
可说“不是”,便是扯谎了。或许夫人也不喜欢他为哄人说谎话。
但纪明遥不是一定要崔珏回答,也并非为难于他。
她只想表达:“虽然登不得大雅之堂,可我看了高兴,于我来说,便是好书。”
她笑道:“我不强求二爷和我一起看,但二爷也别不许我看,好不好?”
崔珏放下书,端正而坐,说:“好。”
纪明遥开心坐回去。
但崔珏仍又拿起了书,继续翻阅。
即便无从欣赏,他也想试着探明夫人为何喜欢。
他也又想起了夫人昨晚所说:
“不爱出门,也不爱作诗作词,更不喜欢女红。只喜欢看杂书、偶尔练字,或和丫头们投壶取乐,或吩咐厨子整治酒菜。有姊妹来看我,便一起画一张画、下两局棋,再多便没有了。”
他早饭时便想到,原来夫人的这些话并非谦辞,其实都是实话吗?
看些闲书话本并不伤天害理,倒也无妨。是他从前自己以为,夫人恬淡文雅、心如明镜,会更喜欢诗词古文一类文章。
果然,看人待物皆不可先入为主,这是他错了。
只是,夫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纪明遥梳妆完毕,便问崔珏是否现在便去正院。
崔珏不禁又细看她的发髻。
午饭时,夫人的装饰便比清晨简单许多,现下又比中午更少两枚簪钗,连耳坠也从红宝金丝楼阁换成了简单的一对明珠。
他便说:“夫人不必特地迁就家中,请还如从前装扮便是。”
他记得婚前几次相见,夫人发间虽不比清晨华美繁复,却比现下更显瑰丽。
纪明遥握住他:“这就是从前在家的装扮。”
她着重解释:“戴多了沉。上午是要去见礼,所以不敢疏忽。下午要办正事,轻省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