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气骤然袭来,侵人骨髓,莫府前堂更是阴冷,屋中角落摆放两个炭盆,驱散寒意。
程泰山率先坐马车前来,殷北蓑衣箬笠守在门口,见马车停下,立刻趋步上前,撑起一把大伞,接程泰山下马车。
程泰山穿着泥屐一脚踏进积水中,一手抱着衣摆,埋头上石阶,不过片刻功夫,膝裤已经湿了半截。
走到游廊下,他脱下泥屐,从摇摆不定的灯笼下走过。
风雨飘摇,莫家却能伫立不倒,电闪雷鸣,正合石破天惊之举。
他甚至希望雨再大一点,以免这个将要载入青史的夜晚平平无奇。
他先去花厅更换衣物,洗手洗脸,随后前往正厅。
正厅整齐规矩,没有花草、软塌、花屏等物,只有冰冷生硬的桌椅,屋子正中一把檀木太师椅,靠背与扶手连成五扇围屏,庄重严谨。
太师椅下方,八把圈椅分列左右,在圈椅之后是绣墩。
程泰山站在中间,思量片刻,并未以东、西尊位而坐,而是像早朝一般,文东武西,坐了东边第二把椅子。
下人端上茶点,放在小几上,程泰山端起茶盏,先饮一口,放下茶盏后,捡了一颗杏吃。
在他之后,济州州官黄韫书三人到达,殷北只在门口迎接,三人在倾盆大雨中战战兢兢,走上游廊时,身上衣物已经打湿大半。
黄韫书一眼便看到五步一对的侍卫,侍卫全副武装,手按刀鞘,随时可以抽刀出鞘。
他一颗心立即提了起来,边走边打量四周情形——天色漆黑,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凝结成浓墨,无法窥视一星半点。
他低声道:“今晚可没有回头路了。”
另外两人没理他,埋头径直朝里走,同样在花厅换下衣物,走到正厅,就见程泰山也是一身青衣,坐在那里悠然自得的吃喝。
有程泰山在此,他们都松一口气,程泰山满脸笑意,请他们落座。
黄韫书心急,二话不说坐了程泰山下首,其余二人左右张望,见东边只剩下一把椅子,西边四把椅子空无一人,明白过来座次。
两人不敢在前方落座,径直坐到程泰山身后绣墩上,手足无措地等待。
程泰山一口一个“老兄老弟”,张罗着让他们喝茶,同时把一竹篮樱桃递给他们:“船上下来的樱桃,各顶各的好。”
等他们一人捏了一粒,他收回手,说“那边”禁榷,码头管制,好在打点得当,船出去了总能回来。
黄韫书囫囵吞吃樱桃,将核吐进渣斗里,附和着说码头上都是人精,下水就能走,又听调用,因此盐、茶、粮价都能稳住。
程泰山又说作坊开遍三州,一日百钱,州府繁华,黄韫书附和不下去了,急急开口:“程兄,今晚莫将军是不是要……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