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实际上能惹他发怒的事,少有。
看着不爽利不顺心,景元帝向来顺手就杀了,很少会到他暴怒至极的地步。
宗元信这么些年,也就看过一二回。
所以从一开始,他的叮嘱,是自以为不难的。
毕竟,谁能将景元帝激到这个地步?
活着的人里,也没几个吧。
宗元信想得好好的,自然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这局面。
景元帝这冷酷暴戾的脾性,一旦发作起来,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那会引得药性冲突,让人痛苦;然,宗元信没想到的是,竟会有人激起皇帝的暴虐杀意,却又在紧要关头强行压制下来。
这就像是活生生踏碎他的本性。
别说是呕血了,现在体内这么紊乱,也是正常。
宗元信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微臣现在就给您开新的药方调整,不过,您要是……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还不如直接发作得了。”
他是想让景元帝不要乱发脾气,却不是让他都要发作了,还强行压下来!
后者可比前者还糟糕。
冷漠凝结在苍白的皮肤上,构造了景元帝的外壳,当他一动不动的时候,当真如同死亡栖息在他的肩膀上,叫人恍惚以为,他真的是没有呼吸的石头。
可那双黑沉幽暗的眼,却栖息着无尽的幽冷,如果活过来的恶鬼。
“不行。”
冷冷淡淡的声音之下,如同涌动着暴虐的岩浆,一旦突破那岌岌可危的冰层,必定倾泻坍塌,焚烧万物。
“再开一味药。”
宗元信与宁宏儒几乎同时听到了景元帝的话,可宗元信几乎是跳起来。
“陛下,这可不行!”
景元帝幽冷地看向他。
于是,宗元信又坐下来,小声:“这真的不行。”
景元帝要他开的药,不用说,他当然知道效果是为了如何,可他这里本就熬着要给景元帝拔毒,结果他那头还要加药压下,这药性冲突不说,人体肯定是受不了。
别看景元帝现在强壮,实则不过外强中干。
真要来场大病,这人肯定就垮掉。
宗元信可不想自己努力那么久,结果却是一场空。
“这世上的医者,不止你一个。”景元帝冷漠地说道,“你开不得,总有人开得。”
宗元信急得抓耳挠腮,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惊蛰!”
猛地,那视线像是活了过来。
仿佛被刺激到了防卫的本能,那可怕的攻击欲|望如此张扬。
黑暗无处不在,死亡也栖息在阴影里。宗元信有一种自己要是说不好,下一刻真的会没命的错觉,立刻说着:“陛下,微臣的意思是,那位惊蛰大人也很在意您的身体,要是知道您不顾这紧要关头,却是要强行服用冲突的药性,这可怎生是好?”
他说到这里,又紧张地眨着眼。
“您可以瞒着他,可惊蛰大人那么敏锐,要是被发现了……”
我会哭。
惊蛰这么说。
——我会嚎啕大哭,哭得竭斯底里,哭得发疯,哭得死去活来,哭到呕血……
景元帝用手捂着嘴。
森白的牙齿却狠狠咬住虎口,生生撕咬出血红来。
倘若那眼泪是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