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姐姐,我告诉你,这简直是天赐良机,想要?瘟疫不蔓延,唯一的法?子便是封村,荀羽不是在荆州州府读书么,此刻那?稚儿?弱母孤立无援,我打算趁此机会?,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她们,等?那?荀羽回来,只当是瘟疫封村,怪不到我头上!”
荀允和听到这里,发出与荀夫人一般无二的诡笑。
他深知保护妻儿?唯一的途径,便是让自己拥有更大的权力,于是他铆足了劲,寒窗苦读,只希望早一日能进去国子监参与科考,将妻儿?带离荆州。
可他断没料到,县太爷竟然丧心病狂,为了遏制瘟疫,下令封山放火,留在县衙的眼线立即将消息传到荆州府,他先一步去州府,敲鼓状告,州府衙门?闻讯赶忙派人前?往江陵县,州府同意封村,却不许放火。
可惜还?是迟了,等?他赶到时,漫山遍野的林木均成了炭,原本绿意盎然的村子被烧成一个黑窟窿,四处生灵涂炭,断壁残垣,不成模样的尸体?被倾盆暴雨冲刷,顺着泥石流滑入村脚。
他冒雨挖了三天三夜,挖出一截被烧成黑炭的身子,以及套着银镯的小胳膊。
他奔波府衙,救了隔壁两个村,却独独没救下自家村落。
再往后的一段时日,他疯了似的寻县太爷的错处,最后抓到两处要?害,一纸状书告去州府,他在州府衙门?敲了三天三夜的鼓,双手鲜血淋漓,不吃不喝,拼着最后一口气要?替妻儿?报仇,县太爷盘踞荆州多年轻易撼动不了,怎么办,幸在这两年防了一手,他查到有人与县太爷不合,私下利用对方,将案子捅去京城。
不消半月,京城来人办了县太爷一家,秀水村三十条人命,虽有遏制瘟疫之嫌,这场血案依然触目惊心,新?来的按察使?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判了个绞刑,县太爷妻女发配边疆为奴。
妻女已死,那?时的他已无生趣,更无科考的动力,打算踵迹而去,让对方血债血偿。
可能是老天爷不想绝了他吧,那?县太爷的妻女竟是死在了半路。
等?他形销骨立回到江陵,就瞧见叶氏牵着一个一岁多的小女儿?立在城门?口。
那?一日大雪纷飞,单瘦的孩子抖抖索索挨在母亲脚跟前?,他便想起?了盼着他回家的囡囡,心口绞痛不止。
叶氏跪在他脚跟前?,不计名分?,只求他给她一个容身之处,而那?小女儿?睁着葡萄般的双目脆生生唤了一声爹爹。
荀允和绝望地闭上眼。
过去愧于恩师,也愧于叶氏和孩子,他最终接纳了她们母女,可如今才知道,原来叶氏自始至终参与了那?个案子。
只听见屋内的秀娘道,“那?县太爷烧村时,你在哪里?”
荀夫人浑身一抖,避开她灼灼的目光。
“你难道眼睁睁看着她们娘俩葬身火海?”
“眼睁睁”三字,猛地划开了记忆的阀门?,荀夫人抱着双臂冷得全身发颤,“我……我……我是没有办法?的。”她哭得难以自抑,
“没有办法??”秀娘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难道老天逼着你杀人?”
“杀人”二字击中了荀夫人心底最脆弱的神经,她整个人仿佛置身在一个黑色的旋涡,一个跳进去后怎么都?挣扎不出来的旋涡,对上秀娘炯似章氏的双目,她精神彻底崩溃,
“县太爷的女儿?亲自带着人赶到秀水村,上百桶火油铺满了整个山坡,只消点火,一切都?会?被烧的干干净净,县衙官兵先点了疫情最重的山沟,可惜半途,有官兵奔来说是府衙下了令,不许再纵火,荀家是唯二靠在最里头山凹里的两户,离着火点有些远,眼看计划就要?成功,我能怎么办?”
她歇斯底里吼道,
“我趁人不备,不顾一切冲去他家门?口,不假思索将火把扔下去,火啊,就窜了上来。”
听到这么一句,失魂落魄的荀允和再也抑制不住,猩红的双目淬着浓烈的恨,猛地往前?一冲,一脚踢开大门?,如迅雷掠进当即掐住了荀夫人的喉咙,
“你个毒妇!”
他竟留了这杀妻凶手做了枕边人,他简直该死!仿若油锅绞在心口,荀允和理智已被仇恨与懊悔淹没。
他这一下力道用到极致,荀夫人喉咙口被扼紧,她甚至来不及看明白是何人,那?一瞬间?被掐晕了过去,眼看人就要?被荀允和掐死,两名侍卫飞奔而进,一左一右擒住他的手腕,逼着他松开荀夫人。
紧接着大理少卿刘越跃进来,拦在他跟前?劝道,“荀大人,您堂堂首辅,岂能因为这等?恶妇脏了手!”
“来人,将她押下,带回衙门?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