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银行的副行长一直支支吾吾……他的两位顶头上司,间宫贵人和行长,现在一个失踪一个入狱。他实在顶不住压力,最后才吐露了真实情况。”
目暮投影出笔录内容,所有人清晰看到:米花银行的地下金库,现存的储藏金额与从劫匪手中追回的财富相加,依然与账面上的数值不对等。
——有人在偷偷将地下金库里的钱挪作他用。
如果不是抢劫案的发生,让这些没来得及抹平的账簿陡然大白于日光下,很多储户可能从存入到取出,都不知道自己的积蓄曾经中途消失过。
“间宫家族是一个庞大的家族,内部有本家与分家之分。这次失踪的,是分家的家主间宫满、少爷间宫贵人和本家的一位小姐。”佐藤美和子念出调查报告。
她干练的眉头紧紧拧着,显然看不得这些有钱人古板迂腐的传统思想和阶级分化,表情像吃了苍蝇。
“其中,分家一直与黑社会的洗钱网络存在联系,似乎还涉及了一部分高利贷业务。之所以间宫贵人会突然空降到米花银行的管理岗,顶替行长原先要晋升的职位,是因为他们早已伙同副行长将行长架空了。”
前段时间,日本公安针对泥惨会的清剿行动,让这个顶级黑道帮派的管理层纷纷落网,许多进行中的项目被迫中止,相当于前期投入的资金打了水漂。
间宫家一大批款项的资金没有及时回笼,为了防止资金链断裂,他们才会把歪主意打到地下金库的藏品上。
“这也是支持一人论的重要证据,”唐沢裕说,“苏格兰之所以会策划这些案件,其核心的犯罪动机其实是相通的。”
“——那就是‘复仇’。”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取代了松本清长站在了会议桌前,他的面前是警视厅刑警中最为顶级的一波精英,现在所有人抻长脖子,全神贯注的目光凝聚在他身上。
唐沢裕说:“刨除犯罪的手法与过程不论,单看这两起案件最后带来的影响,都是这些利用权势或职务之便,贪赃枉法、营私舞弊的人,他们的罪证被案件突然曝光。或许作案者本意并不是针对他们,最终的结果阴差阳错,全都是这些人来不及寻求包庇,只能被身后的利益集团作为弃子,以寻求断尾求生。”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非常重要,无论是行长、间宫分家还是土门父子,如果走正常的诉讼途径,很难将他们逮捕归案。”
给这些人定罪的困难和阻碍,不仅来源于法律对证据链要求严苛,更因为制度的根本缺陷,无论证据是多么铁证如山,说到底,执行这些的都是人。
他们背后的利益网络,早已在多年的深耕中将司法系统涵盖在内。薄薄的一纸诉状,如果不是真正撼动到了背后的利益集团,很可能从立案调查的一开始,就被层层压下去不见天日。
“苏格兰是在替这些无权无势的受害者复仇,如果更恰当一点,”唐沢裕说,“我想这可以称为审判。”
……
等保时捷356A跨越了半个米花再出现,置物架上的手机,忽然间嗡嗡两下。
琴酒没有去管,他已经到了小区外,便径自熄火停车。
亮起的屏幕,便自动浮现出简讯内容。
【欢迎回家】
那是唐沢裕闲来无事在书桌前研究的一个玩意,路由器被改成了一个虚拟基站,只发给一个特定的号码。只要琴酒回来,手机上都会收到这样的一条简讯。
可收到那么多条简讯有什么用,他的家漂泊在外,很久没有回来。
——信号覆盖到小区边缘,伏特加之前停着的位置,恰恰不在能收到简讯的范围内。
半天拉不到底的简讯列表,一眼望去,全是这四个相同的字。只有收信的时间并不相同:某一时刻,相同的日期足足有十几条,后来的频率便开始逐渐减少,直到下降成每天一条。频率又一次忽然增高,是他在酒吧转角处的阴影里,与唐沢裕恰好错过。
华灯初上的夜晚,只有这栋楼沉在如水的黑暗里。用钥匙开门的一刹那,所有的光源都同时亮起,琴酒将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摘下帽子,转进洗手间。再出来的时候,及腰的银色长发在脑后松松地束成马尾。
“我回来了。”他最后说。
没有想象中的声音作为回应,于是他微微低下头。进门的柜子上摆着一个日历,红笔圈起的日期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