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却听懂了,低沉的嗓音问:“为什么?”
修长的大手伸过来,拨开了湿漉漉盖在额角的发丝,以极轻的力道擦过去。
这时唐沢裕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流满面。
世界被微缩到狭窄的房间内,这么近的距离,呼吸都缠绕在一起。他无处可逃,全身都湿透了,眼角到指节泛起红,像大雨浇透、瑟瑟发抖而无家可归的小动物,只能竭力地贴近琴酒,以为身上的热源是仅存的唯一庇护,殊不知藏身的地方,才是将他折腾得这样凄惨的加害者。
或许他知道,但依旧不肯走。
琴酒俯下身,让泪水消失在唇舌里,似乎这样就能代替他品尝过他的痛苦。
痛苦与欢愉都是他赋予的,所爱之人就牢牢掌握在自己手心,谁都抢不走。
像一场漫长的战争落幕。
他亲手剖开了那个蚌壳,以此拥回了那颗隐藏在迷雾背后的心。
……
成功赶走琴酒后,唐沢裕独自一个人在主卧,难得的沉眠一晚。
休息充足的身体,终于没有那种自内而外的酸疼感,动一动就要散架的错觉也消失了。
清晨的阳光照亮眼帘,睁眼之前,腰上却先传来一阵热度。
一只手臂横过腰间,结实有力地揽着他,银白长发的男人像张毯子般盖在身上。
唐沢裕一瞬间清醒了。
睁开眼,入目的却是侧卧熟悉的天花板,……回家后的这段时间里,他睡在这里的次数比主卧还多。他将琴酒赶回侧卧,对方就趁他深夜熟睡,将他整个人搬了过来。
唐沢裕:“……”
幸好没有再擦枪走火,直到睡醒前他都不知道这件事。
侧卧的墙上没有钟表,机械的走时会干扰琴酒的听力。灰白的光线从窗帘的顶端透进来,时间应该还很早。
唐沢裕已经没有了睡意,琴酒却将他抱得很紧。望着横过腰间的手臂,他开始纠结怎么在不惊醒对方的情况下溜下床。
仅有的尝试从一开始就失败了,唐沢裕呼吸的频率一变,琴酒几乎立刻就醒了过来。
男人眼神清明,沙哑的声线却噙着点不易察觉的慵懒:“……继续睡。”
“醒醒,”唐沢裕推他兴师问罪,“所以我昨天是怎么过来的?”
半睡不醒的琴酒有些任性的小孩子脾气,他把头往下一埋,装作没听到这句话。唐沢裕还想再开口,身体却忽地一僵,某个精神奕奕的部位就抵在他大腿上。
腰上的手臂收的更紧,不容抗拒的力道几乎在传递一种无声的威胁——再折腾下去,你就真别睡了。
唐沢裕立刻闭了嘴。
透出的微光照亮房顶,更多的地方依然笼罩在昏暗里。狭窄的空气蒸着昏昏欲睡的热度,久而久之,刚醒的一阵清明也消退下去。
睡意渐渐上涌,唐沢裕睁了两下眼,重新沉入到梦乡中。
那个早上,是琴酒开车送他过去的波洛咖啡厅。
男人一路上笼罩在低气压里,沉沉的脸色仿佛在身体力行地说着一句:早知道就不忍了。
琴酒快速冲了一个冷水澡,银发的末梢还有潮湿的痕迹,而气场比水温更冷,整个人犹如一个新鲜出炉的大冰块,不要钱似地放着冷气。
唐沢裕翻脸不认人地说:“反正都睡迟了,今天的早餐就省点时间吧。”
“至于明天……”
他还没说完明天如何,推开车门前,弯腰先瞥见了琴酒的脸色。唐沢裕见好就收地改口道:“明天再说。”
风铃声清脆一响,灰格子围巾的背影消失在木质的店门后。
丰田停靠的位置,距离店门还有一段路,唐沢裕进去后,琴酒就看不到了。
想也知道里面有谁。
这个时候,唐沢裕应该已经挂上了人畜无害的温和表情,没准还能和柜台后的金毛微笑着闲聊两句……琴酒面无表情地发动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