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琴酒无权指责,本质上他也是这种心软的直接受益者,但他可以在决定前稍稍推一把手。
就像现在这样。
手机的屏幕上亮着光线,唐沢裕懒懒地抬眼扫过。片刻后,他终于妥协地叹了口气:“我知道。”
一切早已开始。木已成舟,再拖延下去也不会改变什么。
简讯的发送只是一瞬间的事。
成功的提示响起,手机自动回退到编辑页面,上面重新变成了一片空白。
与此同时,安室透收到了一封简讯。
……
收到简讯时安室透正在巡逻艇的甲板上,海风裹挟着潮湿的丰沛水汽,铺天盖地地扬起金发。
不远处浮现出岛屿的轮廓。
昏暗的天光抹去细节,视野中一切退化为剪影,而在起伏的岛屿一侧,还静静停着一个规则的梯形轮廓。
通宵达旦近半月,神出鬼没的货轮终于近在眼前。
安室透按在护栏上的手收紧了。
——上午在杯户中央医院,目送基尔的背影离开时,上司的来电不期而至。
“东京湾的事,有线索了。”
“海警的监控雷达,在离岸12海里左右发现了一个不明障碍。算法分析可能是船舶,但已经接近X波段的极限探测距离,海警不能确定。”
船舶在海上的系统定位,分为岸基和星基两种,后者就是通过GPS信号的卫星定位。近几年来,由于卫星导航的逐步普及,基于陆地大规模信号站的岸基导航方式已经被逐步废弃。
可这也导致了一个问题,出海的船只一旦拔掉AIS系统的插头,它就相当于在海事部门的监控下隐形了。
“……他们很谨慎,根据仅有的雷达信号推算,这艘货轮不会靠港。离岸10海里左右有一处岛礁,初步推算这里将是它进行船员的生活物资的地方。货轮将会在今晚的深夜抵达,之后返航回到公海。”
远洋货轮的全船人员一般定员在19-24人,补充食物和淡水只需要靠岸两小时,这将是查探的唯一机会。
“我知道了。”安室透缓缓握紧手机,“今晚我会出海。”
上司只负责传递信息,谈到决策时,语气却显得有些严厉。
“波本。你知道,这些并不属于你的工作范围。逮捕贪官,排查卧底,你的这些行动我都支持,但我也希望你不要忘记自己的本职。”
因为海警的雷达检测有异,证实了安室透的说法,上司才会电话告知这件事。即使这样,他口吻依然严肃,语气几乎能算得上一次敲打。
因为在上司眼中,安室透所采取的行动,无论是排查警视厅那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卧底、还是追踪一艘虚无缥缈的货轮,这些都与他卧底的任务毫不相干。
再说重一点的话,他几乎可以称得上玩忽职守。
“……”安室透默然片刻。
可他却清楚,这两者并非风马牛不相及。
上司不知道全部的细节,安室透的上报中选择性地隐瞒了降谷正晃的存在。事实上,这些都是他在搜集对付降谷正晃的证据。
安室透没有解释。
电话之外,他下颔的肌肉死死咬紧,一字一顿地说:“我会的。”
“拿到证据以后,我就会立刻返航,不会干扰任务,请您放心。”
——风见裕也的停职手续尚未撤销,这次的出海行动,安室透借用了上司的权限。远处的海面上升起茫茫的雾气,岛屿近在咫尺,深黑的树影蛰伏在视野尽头,起伏的脉络如蓄势待发的猛兽。
安室透压低声音,向对讲机命令道:“各单位人员预备。”
与黑夜里的庞大货轮相比,巡逻艇渺小得简直微不足道。甲板离海平面足足有十几米高,他们采用的是海盗劫船的策略,先抛出勾索,让前锋登陆,随后再放下舷梯。
巡逻艇的引擎已经关闭,这是为了防止噪音吸引来船上人员的注意。惯性让船只轻巧地破开海浪,高耸的船尾如钢铁城墙,逐渐向他们靠近。
安室透放下对讲机,即将出发时,胸前的马甲却忽然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