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在等待着他的回答,看自己失忆的同期是善是恶,自己此前的所作所为是提供援手或助纣为虐。
而他得到的答案与预想中分毫无差。
松田阵平一口气说了自己在苏格兰的三起案件中扮演的全部角色,瞬间回忆的画面飞散。在他面前,降谷零灰蓝的瞳孔微微瞪大,漫画掀起无数碎片,将他脑海中的所思所想同步呈现在弹幕眼前——
警校射击课,套索事件。众人合力营救被吊在天花板上的鬼冢教官,事后一行人谈起入学的原因,灰格子围巾的那个人说:“我在贯彻我的正义。”
逮捕术课,两两对练。唐沢裕一招撂倒十一连胜的伊达航,在众目睽睽下道:“……可这世界上总有人比你强……就算体力天下第一,依然有权力、智力,……”
“你的正义,究竟该怎么践行,还是再仔细想想吧。”
——他的正义又是什么?而他又应该如何践行?
策划账簿一事的人是唐沢裕,降谷零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他以账簿引得降谷正晃狗急跳墙,被暗杀于宅邸内,嫁祸让波本叛逃,从而将松田阵平送到朗姆手上。
一系列的动作,只为达成“摩天轮顶谈判”的最终结果,最终剑指朗姆——
其实,从两年前赤井秀一叛逃,到他收拢FBI内部的权力、为计划准备成熟,这段时间对合作是必要的,也是无意义的。
必要在赤井秀一必须用这两年掌控FBI;无意义则在于唐沢裕。
pulque已死,于是唐沢裕对计划的进行无关紧要,好像他存在的目的只是为了最后的那一枪。
于是赤井秀一不再去了解他,放任他游离在监控之外,即使那个人遗忘一切,但那与他无关。
可对于赤井秀一而言的无意义,对唐沢裕本人来说难道还是如此吗?
当然不是;即使什么也不记得,他也能从身旁的碎隙中,一点点拼凑出本来的自己。
两年前以前,pulque;两年前之后,唐沢裕。当pulque死亡回收,封存的代号被重新启用,松田阵平按他遗留下来的计划,以苏格兰的名义在组织行走时,唐沢裕也在紧锣密鼓地回溯着过往的真相。
初春的清晨他申请档案,从此拉开了一系列事件的帷幕:
安康小区煤气爆炸案、
米花银行抢劫案、
东都环状线劫持案。
……谁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他策划一起又一起案件,以苏格兰的名义,极其耐心地消磨着朗姆的势力。
这是在pulque谋划外的暗线,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与他所遗留下的,摧毁组织的布局并行。即使唐沢裕不再记得过去所发生的一切,也依然在朝这个方向努力着,直至一切在死亡时达到顶峰——
他以自己的出现,引出朗姆麾下的全部精锐,让FBI将其一网打尽。
千帆过尽,灵魂不改。
他依然走上那条路。
柯南忽然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震颤感,他在凉亭里按响录音笔,同时翻开了那份卷宗。此时小花园不见人影,上午的时候,住院的病人都还没起床,午饭后才是他们到室外享受阳光的时间。
空无一人的绿意盎然间,他终于听到了宫野明美那段对话的后续。是在不速之客离开后响起的,中间空白了很长时间,几乎是一个人的喃喃自语:
“我是谁?”
我是——组织的所谓走狗?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人?到底什么是正义,我的正义究竟又是什么?
然后唐沢裕发现那支没关的录音笔。咔哒一声,一年前的声响到此为止。
——柯南终于跟上他的脚步,在一切无可挽回的事态发生后。
他闭上眼,思维浸入想象的海洋中,在推理的宫殿里他见到他,唐沢裕背对着自己的影子。
柯南轻声问:“你是谁?”
这句话与录音笔中的那声低语重合了。柯南终于回想起一切熟悉感的全部来源:环状线一案,所有人都在为炸弹犯的身份愁眉不展,相关的卷宗浩如烟海,凭什么自己独独能在其中找出双子楼案的那一份?
为什么他看到卷宗会觉得眼熟?为什么他会久久凝视着那份报告?
答案早已摆在眼前,可他却视而不见。其实柯南见过,只是他忽略了,园游会的那个下午,当他以工藤新一的身份被伊达航带回搜查一课的办公室做笔录,曾无意中路过窗边的资料柜。档案归类条理分明,银钩铁画的字体铮然其上,那时高木涉笑着介绍道:这都是唐沢裕警部的功劳呢!……
因为那都是唐沢裕的字。
他在那份思维跃迁的报告上写:【Thesoulistheonlyver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