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否定的态度堪称尖刻,一字一句,都在将那个纸面上的形象与自己完全割裂开。
可即使这么说,遇到在马路中央玩耍的小孩子,他其实还会把他们一个个带回来。只是没有事到眼前,谁也无法验证这个说法的真实性。
所以它只是沉默,听唐沢裕一一开口,将陈旧的画面挨个数落过去。与此同时漫画也在飞速翻页,从美术馆、杯户公园到环状线,季节从初春走到春末,继而渐渐入夏,最后定格在邮轮开场的那一幕:
“至于嫌疑人,受害者,杀人犯,”
唐沢裕深吸了一口气,“那是法官、法庭、司法系统的本职工作。和我有什么关系?”
——其实他根本不用把漫画再看一次,早在刚刚触碰宝石、与系统接轨的时间里,柯南还没有登船,唐沢裕已经把自己登场的部分看过了。
他话音戛然而止,成为深黑的房间里一个弹跳而去的休止符。片刻后,唐沢裕关闭了系统页面。
“至少失忆的状态是真实的,我能以本来的面目对他们,”他的胸口因呼吸不稳而微微起伏,“取回记忆,我还得装失忆、装温柔、装正义……”
【我觉得那很累。】
……
“你是……”
安室透的脚步停了两秒,包厢里发生的事他快要忘完了。电光火石间,那张惨白的脸被与某件意象性的和服联系起来,他恍然大悟:“啊,对。是我。”
“我叫藤原,”侧过脸的女人说,“藤原阳佳。”
她的手垂落下来,却没有熄灭烟。
看出女人有攀谈的意向,安室透朝她走过去,又在几步外礼貌停下。这条观光步道上没有灯,唯一的光源来自玻璃幕墙外侧的霓虹灯管。
黑暗中,一切细节是模糊的,安室透耐心地等了一会,听见这位自称藤原阳佳的女人说:“这么早就下班吗?”
“回去休息。”
安室透说完顿了顿,礼节性地回问道:“你呢?”
如果他推测没错,女人赖以维持的生计就是陪酒。
她们不属于邮轮职工,上船需要自费船票,只是特殊的性质,常常让她们被误认为侍应生一员。
对于这类陪酒客,船上的侍应生往往眼不见为净。她们会自告奋勇地接过餐盘,减轻侍应生的工作量,而男人在女人面前,也会表现得更慷慨、更阔绰,这对他们而言意味着更高的小费。
只是她们要自费船票,多浪费一天就是多出一天的成本。夜晚是营业的黄金时间,相比安室透早早下班,女人这个时候独自在步道散心才显得更加不可思议。
“你得罪了他,不妨下一次换张桌子。”藤原阳佳避过了他的问题,“如果有人高兴,还是会点你上去的。”
“……”
“不好意思,”安室透说,“点?”
藤原阳佳却噗嗤一声,忽然笑了出来。
“我以为你是不乐意,”她说,“没想到是完全不知道?你是次次下班的这么早吗?那里——”
面对安室透肯定的答复,她抬手向上一指。
“第11层。他们会挑满意的侍应生上午夜场,要熬个通宵,不过有钱。这些都是不是问题。”
安室透反应了一小会,顿时啼笑皆非。
——大概是她把自己当什么刚正不阿、路见不平的老实人了。
安室透能猜透她的心思,无非是觉得自己为了维护她而得罪了一个大人物,错失赚钱机会。既然自己不知道午夜场,她就把消息顺水推舟地送出去,也当还清了这个人情。
对11层上的事,安室透并非一无所知,但他的争强好胜只限于晚间打工的正常范畴。在那些特殊的“夜场”里赚来的小费,不计入侍应生们的比赛范围,而他对此也没有兴趣。
他点点头:“如果有机会的话。”
这句话透露出委婉的拒绝意味,就当心领了这个好意。藤原阳佳的视线转向船外,这次她深吸了一口烟:“还是要在乎的。”
“钱,权,多么好的东西,你没有碰过,才对它没有兴趣。”
“难道为了它们要不顾一切吗?”安室透微笑。
淡淡的烟味呛进鼻腔,他表情不变,心中已经隐隐开始有些不耐烦。“你在包厢里,似乎也不是那么开心。对于这种东西,知足似乎就可以了吧。”
“知足?”藤原阳佳说,“赚够多少叫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