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姥姥一边砸门一边破口大骂着,中气十足的声音俨然看不出来她今年已经是个快六十的老太太。
我爸刚打开门,姥姥就像个泥鳅一样滑了进来,她身后跟着我爸刚掏了八千块钱取保候审出来的舅舅。
我与我的这位舅舅见得不多,算来算去也只在过年时见过几回,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监狱里待着的。
舅舅一张嘴就丝毫不含糊:“你哪只手打我姐的?我现在就给你卸下来!”
舅舅一身的流氓气质,仰着下巴,一边拍着胸口一边活动着自己的胳膊挑衅着我爸。
他们是来给我妈出气的。
我爸神色如常,淡淡的说:“这件事情是她做的不对,但是我可以为打了她而道歉,那她可以给我的女儿道歉吗?”
姥姥眼珠子一转,瞥到了站在我爸身后的我,她马上拔高了嗓门:“死丫头片子能懂什么?打是亲骂是爱,丽萍管教她是爱她!”
我爸的眉心突突突直跳,舅舅也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打是亲骂是爱!”
下一秒,我爸就毫无征兆的送了舅舅一个大嘴巴。
我爸这一巴掌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就连我也吓了一大跳。
谁都没想到一直任由别人搓圆捏扁的我爸居然会有动手的一天。
流氓舅舅被打得懵了,脸上火烧火燎的疼,他的脸从白到红,从红又到黑,五颜六色。
姥姥的脸逐渐变得狰狞又扭曲,她大叫道:“你打我儿子?”
舅舅像变魔术一样,不知道从哪把随身带的小刀抽了出来,他红着眼睛挥舞着小刀就朝着我爸刺了过去。
场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10
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和流氓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尤其是几进宫的舅舅。
我有时候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姥姥他们既没有钱,也没有本事,就靠着种地卖玉米换钱,却可以活得这么嚣张。
嚣张到这个世界仿佛没有什么可怕的。
法律也好道德也好,他们似乎都统统不在乎。
舅舅这一刀子直直的往我爸的肚皮上刺去,索性我爸躲得够快,那刀刃只是擦着我爸的肚子过去,划了个小口子。
舅舅不甘心,还要再来一刀,还好我爸眼疾手快一把拧上了他的手腕。
我爸嘴里嚷着:“嘉乐快点进屋去,把门反锁好!”
我爸和舅舅扭打成一团的时候,姥姥也冲上来一边大骂一边帮忙。
双拳难敌四手,双拳更难敌一个蛮横老太太和一个光着脚的流氓。
我迅速回房间,拿起我爸的手机就报了警。
我担心我爸的安全,报警时故意放高了音量要他们听到。
舅舅还在取保候审的阶段,三年牢饭和三十年牢饭,他笨得像一坨浆糊的脑袋显然也是能拎得清的。
他们赶在警察来之前就跑了。
我爸除了肚皮上破开一个小口子之外,就没什么大碍。
我陪着我爸去医院包扎,我看着我爸肚皮上的那道小口子下面的一大片疤痕出神。
他笑嘻嘻地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他说:“爸爸这么大的肚子可不是白长的,都是脂肪,他那小刀可刺不穿。”
之前生意不景气时,我爸曾去过朋友的饭店帮工,做面案,一天二百块。
他端着一大盆滚烫的开水,不小心脚滑,开水泼了一肚皮。
饭店里的员工惊慌失措,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找凉水的找凉水。
他倒是显得比谁都淡定,找来剪刀把身上的衣服剪开,捏着自来水管往肚皮上浇。
我妈知道他烫伤后,第一反应是质问他:“你怎么那么笨,连点活都干不好,本来一天就只能赚二百块,好了现在都不够医药费的。”
烫伤的伤口会起水泡,然后破裂渗出透明的组织液,最后结痂再变成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