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引起过往行人注意,他们混在光线里,直到跳下桥面才张开降落伞,那最后的冲刺和落地让安戈涅胃里翻江倒海。
“不能扔在这里,容易找到。”提温说着快速整理好伞包挂在身上,等她气息恢复平顺,便拉着她就往桥洞深处走,熟门熟路,依然没有正眼瞧她。
在第一次跳伞过后的十分钟内,安戈涅又体验了爬下水道的滋味。虽然空气肯定称不上清新,但比她爬下来之前想得要好一点。
提温目标明确,像是对夜摩星城的地下构造了如指掌,单手举着手电筒,另一手牵着她,带她在潮湿的巨大管道内部穿梭。
两人踩着轻微的积水前进,谁都没说话。
于是很长一段时间内,回**在管道内的,只有重叠的脚步声、呼吸,还有顶上滴水在地面砸出涟漪时的轻响。
冰冷的水滴第一次砸在鼻梁上,安戈涅猛地缩起肩膀。提温立刻收步,她有些窘迫地呼气:“有水滴到我脸上。”
他好像笑了笑:“这里没有摄像头,辛苦你忍耐一下。”
这样的环境中时间仿佛失去意义,走了不知道多久,提温折入一个拐角,不知道从哪摸出钥匙,打开了扇安装着旧式机械锁的铁门。里面堆放了许多维修工具。
他很快从箱子的空隙中翻出了一个大袋子,将里面的两叠衣物交给安戈涅,话语仍旧简洁过分:“换上衣服,戴好帽子和口罩。”
说完,他就绅士地背过身去,哪怕她其实根本不用脱下什么,把宽大的连体水道工作服穿上就好。
做好基本的伪装后,他们继续在水道中前进。
安戈涅也终于忍不住了:“提温。”
她说着略微加快脚步,作势要走到他身侧。
拉着她的手指好像紧了紧,提温步子陡然加快,微妙地维持了他们半步的前后距离:“什么?”
她看着手电筒那一道刺入潮湿黑暗的苍白光柱,抿了抿唇:“我们去哪?”
“我有个安全屋。但要先绕点路、再换几次装扮,可能有点辛苦。”
“哦。”她问的不是这么具体的目的地,她猜想他也清楚。
他们逐渐开始走上坡路,而后终于到了前往地面的出口。安戈涅在这时蓦地驻足。
提温像是要回头,但硬生生地停住,只侧回来四分之一:“累了吗?”
她的手在他的指掌包裹下挣扎似地扭动,语调平淡,像是故意为之:“你从刚才就一直不看我。为什么?”
提温又明显僵硬起来:“我不能看你。”
“为什么?”
回她的还是硬邦邦的短句:“我不能。”
她努力将手往回抽:“提温,我现在有点混乱,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你要那么做,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又为什么好像对我避之不及,你后悔带上我的话——”
“安戈涅!”他猛地吸了口气,语调罕见地有点气急败坏。
“我不敢看你。”
安戈涅怔住。
又有沉重的水珠在他们之间砸落,滴答一声,溅出的水花只到脚边,锤打出的深刻鼔皱却久久无法平复。水汽悄然打湿了一双交握的、发烫的手掌。
提温的脸朝她的方向偏了一下,还是没有完全转回来。他的声音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柔软的咬字模糊,语义却清晰:
“否则我恐怕会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