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沈铎寒一时怔神,萧乙挣脱开他的束缚,背过身去,“我早就说过,再见之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曾经我感念你救命之恩,误将这份报恩之情当成别的感情,想来属实荒唐。沈铎寒,如今你什么都得到了,应有尽有,还将这世上所剩无几关心我的人都给杀光。你这种人根本就没有心,也不要再来堂而皇之对我施舍你那可笑的怜悯了,我不需要。”
殿外,雨势渐大,落在屋檐上,窗棂上,劈啪作响。
半晌,心间有如雨水漫过,开口也似带着沉闷的水汽,沈铎寒哑声道:“当年太子府一事,无湮阁确实有插手,不过动手灭门的并非无湮阁……”
“够了!”萧乙攥紧拳头,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你怎敢再提灭门二字!咳咳咳!咳咳咳咳……”
眼见萧乙痛苦地捂住心口,沈铎寒立即上前接住他倒下的身子。
“宣太医,快宣太医!”
看着怀里的人脸色煞白,眉头紧紧拧着,口中不断溢出鲜血,沈铎寒心里也像被揪起来一样:“萧乙,你不会有事的。”
“呵呵呵……”萧乙气息微弱地笑出声,一手死死抓住沈铎寒的衣襟,“在你死之前,我怎么可能会有事,咳咳咳!咳咳!……”
“别说话了。”
沈铎寒将人抱到床上,手掌贴上他胸口,替他运功疗伤,不料却被萧乙一掌拍开:“别碰我!”
收回手,沈铎寒深深吸了口气,转身离开。
章江接到消息后,匆忙拿上药箱和伞出了门,赶往碧溪宫。
待到了门外,远远便瞧见皇帝站在殿前。雨势汹涌,雨水不停沾湿了皇帝的衣裳。他立马加快步伐上前:“参见陛下。”
“免礼,章太医快进来吧。”
这是章江第一次进碧溪宫,传闻中住着那位公子的地方。
关于那位公子,自从新帝登基后就一直流传着各种说法。
有的说,那位公子原先是新帝身边的暗卫,因为拿命救过新帝,新帝便待他不一样了。还有说,那位公子只是新帝身边的小厮,耍了心思爬上新帝的床,这才得了宠。更有言称,那位公子是新帝从西辽带回来的,长得那叫一个狐媚动人,比世间最美的女子还撩人……
总之,新帝至今尚未纳妃,宫里民间能够八卦的,也就那位自新帝登基起便住在后宫的男子。
章江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便是听到一些闲言碎语,也权当左耳进,右耳出。
一路踏入殿内,来到床榻前,层层床幔之间,躺着的那男子身形修长,听闻人声便偏头看来,一双眸子恰巧同章江对上。
这位阅人无数的老太医心中顿时一惊,多年来宫中各种姿容冠绝的嫔妃他都见过,然而这位公子却犹胜许多。苍白的面色徒添几抹破碎感,让人见之心怜。眉眼之间,甚至还有一丝熟悉感。
章太医没来得及细想,就见那公子倏然闭上眼,似是疼得晕死过去,便连忙上前把脉。
殿前,雨势依旧,日落西山,天地间一片黯然。
“陛下,保重身子要紧。”身旁,公公提醒道。
沈铎寒依旧不动,不知过了多久,章太医拎着药箱缓缓走出。
“他怎么样了?”沈铎寒问道。
章太医内心斟酌着,躬身回道:“陛下,依臣诊断看来,这位公子似乎身体曾经多次受过重伤。虽然武功高强,伤势却没有完全调养好,再加上急火攻心,积郁成疾,状况只怕……”
“太医但说无妨。”
“是。”章江神色略有些严肃,“这位公子状况不容乐观,需得静心调养,不可再受外界刺激。即便如此,臣也不能保证他会痊愈,毕竟那些陈年旧伤……”
“如果朕运功替他疗伤,能助他痊愈吗?”沈铎寒回头看向章江。
老太医心头一怔,抬眸望去,便见这位年轻的帝王眸中满是认真与担忧。
“这……”章江犹豫着,“可以是可以,只不过……”
话未说完,沈铎寒便回身踏入殿中,走到床榻前,将人轻轻抱着扶起。
“陛下。”章太医匆匆赶至:“此举对于运功者会有极大的损耗,陛下伤势初愈,臣担心……”
“不必多说什么了,章太医,你帮忙照看萧乙即可,以后他的身体状况就交给你来负责调理。”沈铎寒双掌贴于萧乙后背,源源不断将内力输送进去。
“是,陛下。”章江站在旁侧,看着这位向来冷漠的帝王这般,心中便知,那些传言恐怕都是假的。
半个时辰后,在章江的再三请求下,沈铎寒这才停了下来,面色惨白,脚步虚浮走出碧溪宫,轻声唤道:“温洄。”
黑暗中,一道利落的身影顿时出现:“主上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