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名钓誉的她也活该!
她就该惊慌失措,在全真定、全河北、甚至全天下人的面前惊慌失措!她可知道那些大户也没什么错,大宋烂成这样,他们也只是盼王师而已!
风卷起了她暗红的袍袖,那土坛就更像一堆炭火,而她站在烈火之中,伸手接过了比烈火还要炽烈的龟壳。
她一只手拿着代表了这座附城未来的龟壳,另一只手从案上拿起了敲罄的铜槌。
“我德薄才庸,原不足担重任,天子诏令,要我至此抚民定邦,我今怀九死无生之志,愿与此城共生死,与河北共存亡,枯骨死草,何知吉凶!”
铜槌敲在烧裂的龟壳上,发出了金石之声。
跪在佛像前的完颜宗望听了幕僚的转述,静静地望了一眼那白瓷的佛像。
“她将自己置于比神佛更高之处。”
幕僚小声说,“她今日的话语,原是武王伐纣时,姜子牙所说……”
完颜宗望忽然将佛珠扔了出去,那一瞬间,他冷酷而暴怒的面容吓得幕僚完全住了嘴。
“她以为我是商纣,”菩萨太子的表情与声调又变得平静下来,“可我不是。”
“郎君之谋略勇悍,唯有古之……”
完颜宗望伸出一只手,打断了他。
“我是女真人。”他说。
“女真人”像一个形容词,可在这几个月里,对于边境上的宋人而言,这个词原本有些更美好的含义。
他们是在忙碌着修工事,可他们也做生意。
从拒马河北岸运过来的猪羊牲口,到了南岸是要有人去赶着走的,士兵自然要过来监管,但具体赶牛赶羊的活计就落到了老百姓的身上。
他们也是很狡猾的,口袋里要装一点军队给的钱,不多,还要从这些牲畜身上再赚一点回来,比如说牛粪猪粪,这都是很值钱的东西,他们就让家里的老人孩子都背着筐,一见到有哪头畜生随地拉屎了,立刻就冲过去将尘土里热烘烘的粪捡起来。
金人在河那边看了,很稀奇,笑话他们,小孩子是不怕笑话的,就大声说出这粪多么好,堆起的肥料能种出什么样丰收的田。
说得那些已经征战十几年,早忘记家里田怎么种的老兵若有所思脸,等到第一日第三日再见到孩子,又笑呵呵地从怀里掏出点什么:
“你再说说!说得好了,我这儿有糖给你!”
这事儿传出去,大家是半信半疑的,毕竟金人那么凶残!
可那孩子回家后是将金人抛过来的饴糖交给了父母的,这糖是真的。
现在那块糖被纸包着,作为一种珍贵的干粮被塞在孩子父亲的口袋里。
他蹲在坞堡里,紧张地往外看。
看视线尽头那渐渐扬起的旗帜,和旗帜下曾经笑呵呵,而今却变得无比陌生的面孔。
那是女真人。,,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