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自从建朝,便一直笼罩在宫廷政变的阴影之下。
无论是玄武门之变,还是李承乾李泰的夺嫡之争,甚至是当今陛下自己,也是通过发动宫变,逼宫先皇得到的宝座。
储君之位在大唐一世摇摇欲坠,如同笑柄。
也因此,帝王会越发疑心、忌惮,担心自己有朝一日也被以同样的方式赶下皇位,不得善终。
七娘已经早早明白李唐皇室内的龃龉。
小女郎张了张唇,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垂眸道:“请夫子与贺阿翁他们保重身子。”
李白掀开竹帘大跨步出去,融入雨雾之中。
长安永兴坊,寿王府。
内给使弓着身子,快步追在主子身后出了府门,一面贴心护着人登上车驾,嘴上还不忘提醒:“殿下,今日宴席上,可都是圣人和娘子千挑万选的高门贵女。方才来宣旨的内监也带了话了,娘子的意思,还是请您在武氏、韦氏同辈里选一个做王妃。”
寿王今年十六岁,已经知晓男女之情。在长安几年,叫他越发忘记了宁王曾经教导的恭谨品行,身上多了几分京师特有的自满。
听过内给使的话,他便探手撩了帘子:“若武家、韦家都没有我看得上眼的小娘子呢?这是给我相看王妃,自然该以我的喜好为主。”
内给使讪笑。
明眼人都看得出,武惠妃显然是想用联姻为儿子拉拢势力,怕是后头等着争储君之位。
怎么殿下就一点瞧不明白呢?
内给使只好拱手又劝:“您要是相中其余世家,到时候一并请娘子做主,抬回王府做个孺人,也是一样的。”
“那怎么能一样?”寿王不满道,“母妃没能得到正宫之位,已经十足遗憾,我喜欢的小娘子自然要做王妃。”
他话都没说完,车驾前头便跪了一地人。
内给使欲哭无泪,叩首求饶:“殿下慎言啊……”大庭广众,说自己阿娘觊觎皇后之位,还心怀不满,这是嫌自己活太长?那也别捎带着他们这些奴婢一起啊。
寿王无趣地撇了撇嘴,到底还是住了口,放下帘子,示意驾车郎启程动身。
内廷之中,武惠妃独占鳌头数年,早已不是一件新鲜事。寿王子凭母贵,过了几年安逸骄奢的日子,也越发忘记自己首先是住在十王宅内的皇子。
直到此刻,他还不觉得说这些有什么错——
阿耶宠爱阿娘,自然该给她最好的。
不多时,车驾在曲江池畔的芙蓉苑外头停下。
芙蓉苑往北就是曲江池。西岸边的杏园里,杏花早已经败了,这时节正在结果,远远瞧去黄澄澄一片,直叫人生了好胃口。
寿王心情变好了几分,下了车驾入芙蓉苑内,直往主殿内而去。
当今陛下最得宠的儿子驾临,加之又是今日宴席的主角儿,众人再是不喜,也得规规矩矩起身,恭谨作礼。寿王不在意这些,挥手入座,环视一圈。
在厅前头的都是各氏族的年轻郎君们,屏帷外的后殿,才是今日符合选妃要求的各家贵女。
一时之间门瞧不到美人,寿王便将视线落到了桌上。
今日的菜品,添了许多烧尾宴才用的菜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