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罗泽从外头按照七娘的要求大包小袋采买回来,打算与博士他们试试蒸馏法提取乙醇。
最简单的蒸馏法需要用到酒曲和酒糟。
酒糟这东西,七娘在潮阳县收破烂能弄来一堆。但是在广州,张阿翁禁止她收破烂,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叫人扛了几袋大米回来。
唐人好酒,岭南尤其有斗酒的风俗。因而家家户户不止会上酤酒铺买酒,也愿意闲暇时候在家囤一点自酿。
大都督府上如今正好就有会酿酒的人。
淘米除杂,泡够了时辰之后,就可以进行上锅蒸煮、发酵等流程,而最后留在酒液中的大量酒渣,就是七娘需要的酒糟了。
酿酒的人用漏勺将酒糟分离出来,几个力壮的帮厨便用箩筛装盛好,搬去七娘那边。
后厨专程在西北角辟了一块地,堌上个小土灶,以便七娘蒸馏酒用。这会子,厨娘们正按着吩咐,将辣蓼草、半边草与大米混在一处捣碎制成酒曲。这东西晒干了才好用,好在午前制作的一批已经晒得差不多了。
土灶上,一口木甑里加满了拌好酒曲的酒糟,锅底放一只空的土瓷碗,再盖好盖子,将四周封严实。高温加热之下,蒸馏得到的水汽一点点返还到碗中,便可以得到浓度为九十左右的酒精。
只有酒精与水的混合物还不够,需得将这东西提纯成无水乙醇。
好在,这道工序不算难。不过是空出锅来装满这些刚得的酒精与水混合物,再加生石灰蒸馏,就能得到无水乙醇。
一群人分成两拨,忙得如火如荼。七娘被安顿在不远处的树下坐着,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她无法得到八十浓度的乙醇。
就像一颗巨大的胜利果实摆在眼前,明明瞧着稍一伸手就能采撷,却无论如何都不得法门,似乎只有自己生出羽翼飞上去才行。
这就是跨越一千多年时光的科技间的差距。
七娘匆忙之间追上去,想以此力挽狂澜,却不小心栽了个跟头。
小女郎绷紧了肩膀,站在原地,看医师们带领那些人互相鼓劲儿,怀揣希望,好似明日整个合浦县的百姓都要因为这乙醇得救一般。
她最终没能开口说出阻拦的话。
岭南秋汛猛,飓风也多,今年赶到一处,许多地方的麦子迟迟没能播下去。
合浦县的农田几乎荒废搁置过半。
七娘上次提供的常山药方已经施用了五六日,对一部分体质本就好的男人起了效用,病情得到控制好转后,甚至还能在县城内帮着给各家各户送些补给;
但青蒿捣碎煎水的法子,却不怎么见成效。
张九龄愁出了几绺白发,还要宽慰她:“这病来得凶猛,不能服用常山的都是体弱之人,青蒿水没效果,也是意料之中。咱们七娘已经尽力了,不必自责。”
古往今来,时疫爆发总会死不少人。
张九龄得知长安坐视不理的态度之后,就已经做好了牺牲一城的心理准备。
七娘摇头,后退几步,立在张九龄面前。
她都快到小老头的胸前高了:“如果是我……一定还想活下去。就算没有办法,不到最后一刻,我也要试试!”
逼到这份上,苦于疫病的百姓们根本不会挑三拣四。七娘吩咐一声,那些九十浓度的乙醇很快就被投入到回流提取青蒿素的实验中。
六倍体量的乙醇和青蒿碎进了特制的蒸锅,借着无水乙醇的挥发性,加热浸提出药材成分,送到七娘手上,便是各种温度,时长下形成的不同药剂。
都只有一丁点,贴上标签,打算寻人试药。
七娘的首选是送去陈家,喂给陈行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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