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惊蛰身边的所有人都笼罩在这个庞大的蜘蛛网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逃脱这个计划,所有人的背上都必须黏着蛛丝,依赫连容的意志行动,被他所操控,不得不共同完成这场不会被戳穿的骗局。
……这也不错,不是吗?
如果不是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当时赶往北房的时候,男人的心里只充斥着凶残的杀意,根本容不下半点及时止损的念头,不然他真的有可能这么做下去。
赫连容有一段时间,恨不得惊蛰立刻知道他的身份,他怀揣着暴戾疯狂的想法,几乎无法忍耐,他的恶意轻易就能摧毁了他。
可是,惊蛰说,他们是情|人。
他说,他们是家人。
他们可以一起学习如何做家人,一起生活(尽管这需要漫长的计划),他们的关系变得更紧密,也轻易抚平了那些暴虐激烈的情绪。这的确在某种程度上,让男人放弃了那些过于可怕的想法。
可如果惊蛰决定离开他,那赫连容也不会再克制下去。
他本来,就是这皇城里滋养出来的怪物。
怪物,本就是疯的。
“……我一直都觉得,在宫里,喜欢上谁,是一件很离谱的事……”在惊蛰撞见云奎和宫女对食的时候,他这么想过,“那很荒唐。”
在皇宫里本来就自顾不暇,能够挣扎着活下去已经算是一件幸事,为什么还要自找麻烦?
而当他真正意义上自找麻烦的时候,他同样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可控。
感情,是没有办法控制的东西。
“……遇到你之后,你让我变得更好……我从一个总是
习惯性逃避的人……变得,更倾向于直面困难……”
这是过去的惊蛰,没办法做到的。
长久以来背负的仇恨与怀揣的秘密,让他变得极度内敛压抑,他很少能够感觉到放松安全,而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容九带来的。
他永远都不能够忽视这一点。
“但是,你不能这样对我。”惊蛰真的很不想哭,他拼命抹着自己的眼,不想叫眼泪掉下来,“你觉得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是在自轻自贱,把自己当做一个玩具,可你的做法不正是如此吗?”
原本和容九在一起,身份的差距就已经是天差地别,可只要容九还在宫里一天,他就一天可以这么活下去。他很艰难,但他一直努力维持着。
可现在,一个皇帝和,一个太监?
他要怎么相信,赫连容是真的喜欢他?
就算爱意再怎么深浓,它也是搭构在谎言的基础上,如同无根之木,随时都有可能坍塌。
什么都不与他说,什么都不与他解释,甚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还动过杀心,想要把他身边的人都杀了……这仅仅是因为他无法遏制的占有欲。
……这真的是爱吗?
爱,让惊蛰变得赤|裸裸,毫无秘密的袒露在赫连容的面前,可赫连容的做法,却是与他截然相悖。
他的“爱”却是燃烧的大火,恨不得焚烧万物,把所有阻拦他们的东西都烧得一干二净,他撒谎,欺瞒,做出来的事情,没有哪一件能够坦诚相告。
为什么,同样的感情,会把他变成这样?
赫连容抓着惊蛰的手。
他的手指冰凉有力,优雅宽厚,只有手握毛笔与武器的茧子,除此之外光滑无比。可惊蛰的手,却是粗糙得很,从前被男人抓住时,惊蛰总担心把他的手掌磨疼。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鲜明的差距,正如同他们的地位,乃是天堑之别。
“……呵,惊蛰,你见识过真正的玩具吗?”赫连容的语调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攻击性,“这么多年,的确很有趣。”他说着意义不明的话,突然动手为惊蛰穿起衣服,那动作让惊蛰万分不适应,总想着避开他。
他从前能够顺理成章地接受,可现在身体却总是想躲开。只是赫连容脸上的表情,让惊蛰勉强忍住那种冲动,那是一种黑暗空洞……无法形容的表情。
他几乎没有见到过。
只有在那么寥寥几次,容九和他聊起母亲的时候,惊蛰曾瞥见过这转瞬即逝的情绪……这么说……容九是景元帝……那他说的母亲,就是慈圣太后?
惊蛰骤然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小殿,就摆着慈圣太后的牌位。
慈圣太后死于冬日,那天,男人是去祭拜慈圣太后的?
惊蛰抿嘴,到底忍着一动不动,任由男人打扮完之后,再一次把他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