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褚归随队长走了出去,田勇二人叹气跟上,他们哪好意思让褚归一个人忙活。
一共来了四个人,其中两个是替家里人请褚归他们上门出诊的,另外则是病人本人和他儿子。褚归自幼熟记回春堂的守则,自然做不出将病人拒之门外的事。
褚归把四人迎进堂屋:“我——”
话刚突出一个音节,几人七嘴八舌地争抢了起来:“医生,我爸病得下不来床了,请你先给我爸看吧!”
“我是第一个来的,应该先去我家。”
“我妈人在这,先给我妈看。”
“吵什么吵,像话吗?”大队长训斥住三个年轻人,“听医生的,否则全给我回去。”
“褚医生,不如让他们各自说一说症状,我们再决定顺序。”得到褚归的同意,张川让他们从左往右依次来,他们是真的很累了,不想听他们无谓的争吵,“是怎么样就怎么说,别故意夸大病情。”
几人老实点头,把症状讲了,下不来床的不过是犯了腰疼的老毛病,被儿子搀扶着的老太反而是病得最厉害的那个。
大队长憋着气把两个满肚子愚孝的人骂跑了,要看病明早自己过来,又不是走不动路,非得让医生上门,简直老得没脸没皮。
老太七十岁了,在公社算是长寿的,辛劳一辈子,肩腰手脚、五脏六腑基本上全有毛病,年纪
()到了身体机能退化,治是治不好了,只能用药调理,剩下的日子里活得舒坦些。
褚归开了药,叮嘱老太儿子日常小心照顾,老人家骨头脆,轻易摔不得,吃的东西要营养好消化。老太跟儿子穿的衣服虽然略显陈旧但没什么补丁,看得出家里条件应该还行,好生将养着活个七十五六岁不成问题。
老太儿子领了药千恩万谢地扶着老太走了,张川跟田勇整理好药材,瞅着褚归被煤油灯照亮的半边侧脸,发出了诚挚的感慨:“年轻真好。”
在张川眼中,褚归似乎永远不会疲倦,每天无论忙到多晚,都会把衣服洗了再睡,次日再见仿佛回到了出发的那天,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妥帖。
“年轻真好。”田勇摸了摸下巴上扎手的胡子,明早要不要少睡五分钟把胡子刮一刮?内心挣扎一秒,田勇认清了自我,洗洗脸得了,胡子随它长吧。
年轻的褚归照例洗了衣服,中间三个大队均顺利地一天过完,他总算能够放松喘一口气了。张川他们累得扛不住,其实他也好不到哪去,人一到床上便睡了过去,醒时脸上和胳膊新增了数个蚊子包,才后知后觉他昨晚忘记拍蚊子了。
地处西南的双城夏季较长,九月初的天依旧勾着夏日的尾巴。一年十二个月,夏天太热冬天阴冷,春日雨水多湿气重,经常诱发他的胳膊疼,唯有温度恰好且无蚊虫的十月让褚归觉得舒适。
在屋檐下挂了一夜的衣服干了九成,褚归踩着软底布鞋到外面洗脸刷牙,期间大队长家的小娃娃们一直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探头打量。
大队长一家人丁分外兴旺,他跟媳妇生了四儿两女,女儿嫁了人,四个儿子同他们住在一块,大儿子跟二儿子娶了媳妇又生了孙子,一团闹腾,吃个早饭跟打仗似的。
“大宝带弟弟妹妹们出去玩。”大队长打发了调皮的孙辈犹不放心,拿了一早借来的锁头给褚归叫他把房门锁上,免得待会儿人多了顾不上,万一哪个小孩进屋乱翻。
大队长的锁头正中褚归下怀,他昨天刚在上个大队经历了行李被乱翻的遭遇,幸亏事后没发现丢东西——临行前贺岱岳强调过钱票类的贵重物品随身携带,褚归留在屋里行李中只有衣服鞋袜和一叠用过的书写纸,对翻东西的小孩来说属于无趣的废物,因此免遭毒手。
锁上房门到坐诊点,候诊的病人有序地站着,为防止他们为了谁先谁后拌嘴,吸取了教训的三人让大队长派了人在门口发号,一到五十,凭号就诊。
来晚了的人想凭关系插队,拿不出写了号码的纸条一样白费功夫,褚归认纸条不认人,谁要是愿意换纸条那是他们私底下的事,和他无关。
开会时商讨的巡诊方案在过程中不断根据实际进行了调整,逐渐成为了一本可以传承的经验书,替后行者们规避掉大部分的弯路。
张川和田勇接诊的速度依然落后褚归许多,但在医术上取得的进步肉眼可见,他们转给褚归的病人越来越少,开的方子越来越对症,用药的风格也与暗藏了褚归的影子。
遗憾的是褚归明确表示四十岁以前不收徒,他们没办法真正拜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