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了怪了。”邮递员挠头,绞尽脑汁回忆一个多月前是谁收的信,他不清楚名字,依稀记得是个短头发的女同志。
回春堂的员工不多,孙荣迅速锁定了几张面孔,他谢过邮递员,准备待会儿挨个问问,或许是收信的人忙忘了。
孙荣看了褚归的第二封信,之前在韩永康的信中得知禇归到了漳怀,自己却迟迟未收到禇归的来信,误认为禇归和他生分的孙荣为此耿耿于怀,发现误会一场,他可算舒了心。
宝贝地收好信纸,孙荣开始一个个问了,然而所有女员工均给到否定的答复,他愉悦的心情戛然而止。
直到晚上吃饭,没找到信的孙荣依旧愁眉不展,为了褚归的信,他下午破天荒地发了脾气,没一个人收信,莫非那信凭空消失了不成。
信究竟被谁拿了?孙荣隐约意识到蹊跷,信不是被人“忙忘了”,而是极可能被人藏起来了。
“一封信而已,不见了就不见了吧,你小师弟不是重新给你写了一封了么。”妻子杜鹃劝孙荣吃饭,孩子们饿着肚子呢。
杜鹃是回春堂上一任管事老杜大夫的闺女,孙荣与她育有一子一女,大儿子十岁小女儿八岁,夫妻二人结婚以来虽然偶尔为小事拌过嘴,但从没真正红过脸。
“哪能不见就不见了?”孙荣气闷,不愿与妻子争执,沉着脸去了饭厅,落座后视线忽的一滞——杜鹃也是一头短发。
给孩子们一人夹了一块肉,孙荣故作不经意地提到邮递员:“他说收信的是个短头发的女同志,今天上班的我全问过了,轮休的人里面有短头发的吗?”
“好像有吧?”杜鹃模棱两可道,她顿了顿,往嘴里送了一口饭,“那封信又没写啥重要内容,你干嘛费那个时间。”
孙荣搁了筷子,似是要说什么,念及两个孩子他暂时隐忍不发。吃过饭,杜鹃收桌洗碗,叫孙荣打水给孩子们洗脸。
杜鹃为什么知道那封信没写重要内容?孙荣不想怀疑杜鹃,但种种证据皆指向了她。下午询问女员工时,其中一个提了一嘴杜鹃,他当时没放在心上。杜鹃管理着回春堂的后勤,平日里不怎么上柜台,鲁达不认识她是正常的。
只是孙荣不懂,杜鹃藏信的动机。
哄着孩子们睡下,孙荣沉默地进了卧房,他们所住的回春堂格局与京市回春堂相似,前面看病后面住人。孙荣一家占了三间房,电灯照得屋里亮堂堂的,杜鹃在对着镜子梳头发。
杜鹃原是一头乌黑的长发,做姑娘时绑两条麻花辫,生了儿子后剪了短发,孙荣看惯了她短发的模样,透过镜子的倒影,神情有一瞬的恍惚。
“小师弟的信在你那对不对。”孙荣开门
见山道,“为什么?()”
我拿你小师弟的信干什么?你魔怔了?6[(()”杜鹃搁了梳子拒不承认,“我跟你做了十几年的夫妻,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正是因为我们做了十几年的夫妻。”孙荣坐到杜鹃身侧,缓和了语气,“你那天在医馆,邮递员送信时你刚好到柜台,那信你看了。”
孙荣每说一句,杜鹃的呼吸便紧一分,她的所作所为,孙荣全猜中了。
“信是我拿的。”杜鹃手抓着梳妆台,面朝镜子与镜内孙荣的目光相对,她触电般地低下了头,“我不小心把信弄丢了,没敢跟你说。”
察觉到杜鹃的躲闪,孙荣喉头一阵苦涩:“真的丢了吗?”
杜鹃咽了咽口水:“真的。”
镜内的孙荣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丢了就丢了吧。”
说到此处,孙荣踢了一脚路上的石头,褚归在第二封信中告知了他第一封信的大致内容,除了报平安,他还找孙荣要了一份清单,当年褚正清托孙荣保管的药材清单。
药材的存在孙荣没瞒着杜鹃,孙荣向褚归道了个歉,杜鹃对药材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他作为药材的保管人、杜鹃的丈夫,亦难辞其咎。
所幸杜鹃虽动了心思,但未酿成大错,孙荣连夜将药材换了地方。孙荣与杜鹃相识近三十年,结婚十数年,为了夫妻情分和两个孩子,他没再追究第一封信的去向。
话说到这份上,褚归大概明白了孙荣的来意,怪不得他背那么大一个包袱。
“师傅留的药材我全给你背来了。”孙荣拍拍身后的包袱,他的药箱在褚归肩上,否则他一个人又是药箱又是包袱,真奈何不了脚下崎岖的山路。
值得珍藏的药材贵精不贵多,不知是用什么密封的,褚归竟没闻到明显的药味。
泽安地势较漳怀稍平,孙荣走得小腿肚子酸胀,气喘吁吁地靠着一棵树干:“不行了,我得休息会儿。”
褚归拧了水壶:“三师兄喝水。”
孙荣累得汗湿鬓角,接过水壶大口吞咽,望着不见头的山路,褚归信上轻飘飘的两个小时化作实际,孙荣方觉个中艰辛。
“苦了你了。”孙荣还了水壶,褚归身形比他瘦,走了山路却不见疲色,显然已经适应了,“你说说你,京市那么好的前途你不待,偏往穷乡僻壤跑。”
孙荣不是不赞成褚归的抱负,但仍忍不住心疼,在他眼中,褚归始终是多年前那个走路东倒西歪的细皮嫩肉的奶娃娃。
“不苦。”褚归勾着嘴角,眼角眉梢满是笑意,苦的是上辈子,他这辈子好得很。
喝了水,孙荣找偏僻的角落解决了生理问题,褚归把水壶挂回腰间,挎着两个药箱接着上路:“三师兄你能在漳怀待多久?”
“本来是打算陪你过完年的。”信件是九月份的事,孙荣前后筹划了三个多月,把该安排的安排妥了,硬生生挤出了一个月的时间,“不过你既然要跟师傅他们过年,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