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吴富兴来说,这是一个一举三得的好机会:既能完成陈汉成交给他的一个任务,又给自己摘除一个套在他头的紧箍咒,还获得了一次用金钱买车模芳心的机会。所以他非常重视这件事,准备工作做得细致周到,志在必得。
他在心里狠狠地对罗晓明说:罗晓明啊罗晓明,谁让你这么顶真的呢?居然让我立刻归还总包单位的两千万元保证金,马上给民工发生活费,把垫资到地上五层改为垫资到正负零。不执行这三条,就要罚我的款。我哪来的钱啊?哼,那就对不起了,你不识事务,你要那么顶真,我们就要让你滚蛋!
这是一个高档的海鲜酒楼,开在市中心一条繁华的大街上。罗晓明将车子开进酒楼前面的停车场,停好车子,走出来朝大堂走去。
这个海鲜酒楼规模很大,分上下两层,底层大堂是散席,二层是包房。“红运海鲜酒楼”六个霓虹大字,在初降的夜幕下闪烁着红光。酒店里人影幢幢,很是热闹。有的在点菜,有的已经开席,门口陆绎不绝地有人走进来。
穿着统一服饰的迎宾小姐,声音甜美地招呼着每一位进来的顾客:“欢迎光临,先生几位?”
尽管规模巨大,装潢豪华,却是常见的宴请场所,所以罗晓明没有提高警惕。要走进酒楼大堂的时候,他只是习惯性地朝后看了一眼,看有没有人跟踪,或者有没有熟人注意他。他走进大堂,拿出手机翻看包金田发给他的包房名称。
“荷花厅在几楼?”罗晓明看后问迎宾小姐。“在二楼,你跟我来。”一个身材苗条的迎宾小姐袅娜着妙曼的身姿,在前头引路,把他带到荷花厅门前,彬彬有礼地一伸手说:“先生,这是荷花厅。”
荷花厅的门关着,显得有些神秘。但罗晓明还是没有怀疑,他推门进去,已经坐在里面的包金田连忙站起来,热情地招呼他:“罗市长,来来,你好准时啊。”
“这么大的包房,今晚有多少人啊?”罗晓明打量这个豪华的大包房,有些不解地问。大包房的左边是休息区,中间是一张大圆桌,右边是卫生间。
包金田说:“没人,就我们两三个人。”罗晓明说:“就两三个人,要这么大的包房干什么?不是浪费吗?这个包房最低消费是多少?”
包金田笑着回答:“没有最低消费,按点的酒菜结帐。”
“那就好。”罗晓明最怕铺张浪费。他不知道这是吴兴富自己开的饭店,吴富兴让包金田也不要告诉罗晓明,包金田就憋住了不说。
罗晓明朝饭桌走去,说:“那就少点一点菜,人少,不要点太多。”
包金田走过去,有些神秘地把门关了,回身对罗晓明说:“罗市长,先坐一会,吴总一会儿就到。”边说边把罗晓明让到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下,给他泡了一杯茶,坐下跟罗晓明说起话来。
包金田正襟危坐,脸色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说:“罗市长,你对我们的工地非常关心,我们很是感激,不知怎么报答你。”没说完,他伸手就从沙发背拎出一只密码箱,放在罗晓明面前的茶几上,两手一按密码锁,密码箱的盖子“啪”地一声弹开,里面露出一沓沓码得整整齐齐的钞票。
罗晓明心头一跳,眼睛定定在钞票上盯了几秒钟,才抬眼去看包金田:“这是干什么?”包金田有些尴尬地眨着眼睛,说:“一点小意思,吴总让我给你,买些烟酒喝。”
罗晓明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现金,心里有些动,手也有些痒,因为他正缺钱用。马上娇娇就要调过来了,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弄一套房子,都需要一大笔钱。可这钱能要吗?当然不能要!这点理智他还是有的,要不他也走不到今天。
在保持理智的同时,罗晓明的脑子里还在想着另外一个问题:他们为什么要给我送这么多钱?他脑中一闪,就一语道破天机:“你们不想整改?”
包金田愣愣地看着他,不敢回答。一个多小时前,吴富兴让他去公司财务处领五十万元现金,对他说:“我们没有大钱整改,只好用这小钱,让罗市长放我们一马。”
包金田没有给官员行过贿,看着一箱子钞票,心里有些害怕。吴富兴说:“罗市长一进来,你就把这钱着送给他。别人在场不好,所以我晚一点进来。”
包金田点头应诺。吴富兴又叮嘱说:“你要把密码箱放在休息区的茶几上,当着罗市长的面打开。如果他不要,你就盖上盖子,把箱子塞到他手里。他再不要,你就把箱子塞在沙发底下。”
罗晓明追问:“你们想害我?!”包金田连忙摇着手否认:“不不,罗市长,我们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按照董事长的吩咐,包金田站起来,盖上密码箱的盖子,拎起来往罗晓明手里塞:“罗市长,不要客气,拿着。”
罗晓明缩着手,厉声说:“早知道你们这样,我今晚就不来了。”包金田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说:“好好,罗市长,你不要生气,我们也是好心。嘿嘿,我拿走就是。”说着,将密码箱塞到沙发底下。
罗晓明灵机一动,说:“你把密码箱拿出来,这钱,我要了。”
“啊?”包金田大感意外,马上弯腰从沙发底下拉出密码箱,重新放到茶风上,笑着说,“钱不多,你不要嫌少。罗市长,你车子停在哪里?我帮你放到车子后备厢里去。”
罗晓明不动声色,说:“先别忙,你坐下。”包金田小心翼翼地在沙发沿上坐下,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罗晓明问:“这里有多少钱?”包金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只有五十万,嘿嘿。”他听吴富兴说过,现在的官员,你送钱送得少,他会生气的。他觉得你看不起他,才送这么一点钱。他也以为罗晓明嫌少,讷讷地补充说:“不好意思,罗市长,少是少了点,现在公司有些困难,以后。”罗晓明瞪大眼睛,打断他说:“五十万,还少?那多少才是多呢?”
“嘿嘿。”包金田伸手搔着头发,有些发窘。给官员送钱,以前都是吴总亲自去的,这次让他送,他感到奇怪,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怕办不好事情,让吴总责怪。
罗晓明用命令的口气对他说:“你打电话,让包总方的项目经理来一下。”包金田吃惊地说:“叫他来干什么?”罗晓明不客气地问:“工地上的民工工资发了吗?”包金田垂下头,轻声说:“还没有。”
罗晓明厉声说:“你们不是没钱发民工工资吗?那这五十万元钱是从哪里来的?”包金田吓得不敢抬起头来。罗晓明盯着他问:“那个项目经理叫什么?”包金田抬起头,惶恐不安地说:“叫吉宏远。”罗晓明说:“你给他打电话。”
包金田哪敢打啊?情况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样做,不请示吴总,他怎么敢做?“这恐怕不行吧?我给吴总打电话请示一下。”
“你不是把这钱送给我了吗?那这钱就是我的了,还请示什么?”罗晓明既幽默,又霸道,说,“他电话多少?我来给他打。”
包金田僵持了一下,才打开自己的手机,翻看着将吉宏远的手机报给他。罗晓明立刻给吉宏远打过去:“是吉宏远吗?我是罗晓明。”
吉宏远在手机那头呆呆地问:“你是罗晓明,哪个罗晓明?”罗晓明只好自报家门:“我是上次来工地的,市zheng府的罗晓明。”
“啊?你是罗市长。”吉宏远反映过来后,激动地提高声音说,“罗市长,您,您。”罗晓明说:“不要您您了。你赶紧到红运海鲜酒楼来一下。”吉宏远以为他要让他请客吃饭呢,他身上没钱,紧张得汗都出来了,话也说不出流利:“现在,就来吗?我,我。”
罗晓明问:“你们拿到开发商的民工工资了吗?”吉宏远说:“还没有。工地上快揭不开锅了,我身上也没有钱,不好意思。罗市长,下次,我一定过来。”
“谁让你来请客啦?”罗晓明听懂了他的意思,说,“我让你来拿民工工资,先给你解决五十万。”吉宏远惊喜地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包金田跟我在一起。”罗晓明说,“快点过来。我让包经理把地址发给你。”“好好,我马上过来,谢谢罗市长,我替民工们谢谢你。”吉宏远感激得什么似的。挂了电话,罗晓明对包金田说:“你取个微信定位图,给他发过去。”
包金田不敢不从,只得取了微信定位图,给吉宏远发过去。刚发好,吴富兴就给他发来一条微信:事情办好了吗?包金田看着这条微信,不知怎么回他好。想了一会,才回复道:办好了,不过,罗市长让吉宏远来拿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