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说。但是,如果他们对不起你,要逼死你呢?
娄钺说不出话了。
从数年前定北侯被先帝逼反的时候,他就想过这样的事。无疑,先帝对定北侯做的事让人寒心极了,但他与定北侯虽是好友,却是个局外人,定然做不出带着手下的将士们起兵叛国、只为了自己一人的兄弟义气的事来。
所以他忍着,只劝自己,那不过是定北侯与先帝个人的恩怨罢了,他不上战场,不管这事,就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但是,这一年年下来,战争四起,民生凋敝,南景朝廷一年一年烂到了骨子里,自从庞绍掌权,便更甚从前了。
他是武将,命定该忠君报国,但这君与国,使生灵涂炭,使百姓流离,已经让他原本的报国之心,反复动摇了。
但他却偏偏又是这国家的捍卫者,保护大景太平,是他的使命。
更何况
片刻后,他缓声道:但是,他们还没这么做。
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了他口气中的迟疑和动摇。
他看向霍无咎,眼神中竟生出了几分不安。
却见霍无咎沉默着看了他片刻,勾起一边唇角,颇为轻松地笑了起来。
这倒是。他说。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再逼您的道理。
娄钺没想到霍无咎竟会这么好说话,这么轻易地便放过了他。
他不由得开口道:可是你
总有办法。霍无咎说。今日,将军只管吃肉喝酒便是,我陪将军不醉不归,如何?
娄钺这日回府,的确是醉醺醺的。
霍无咎手下的兵做事利落,将酒楼里都打点好了。再加上娄钺本就是自己去寻酒喝的,他们二人会面的事,被藏得严严实实,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娄钺回府后,却满是怅然若失。
好孩子庭彰养了个好孩子啊!他嘴里念叨着,语气却是哽咽。只是我娄某对不起他,对不起庭彰,也对不起他的这个孩子!
庭彰是霍无咎父亲的字。
娄婉君正在侧指挥着侍女们照顾他。她知道自己父亲酒量不大好,连自己都喝不过,今日更是酒气熏天的,喝得走路都打摆子。
她听着自己父亲念叨,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问道:你对不起谁?
娄钺摇了摇头,闭着嘴半天不说话。
娄婉君笑了几声,拧了块帕子,囫囵给他把脸擦干净了。
便见娄钺忽然又开了口。
但是,他确是个好孩子。他看着娄婉君,说。若能把你托付给他,爹就放心了。
娄婉君一时语塞。
但是,她并没把娄钺这话放在心上。打从她及笄开始,她这爹就比闺阁少女还恨嫁,见着个五官齐整、略认些字、不缺胳膊少腿的,就要拿女婿的标准考量一番,因着他标准宽松,结果通常都是对半。
这么几年下来,他给她许配的人家,够编成一支先遣军了。
娄婉君笑了一声,将那帕子往盆里一搁。
果然是醉得狠了,又开始到处认女婿了。说着,她转过身去,看向素日里跟在娄钺身侧伺候的兵,柳眉一挑。
又让将军在外头喝多,欠练了是吧?
那兵有苦说不出,缩了缩脖子,讷讷陪笑。
霍无咎这日倒是没有喝醉。
他闻得出自己身上有酒味,不适合出门,回来后便让魏楷去主屋,看看江随舟是否有时间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