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这肥硕的螃蟹,想着近来天气严寒,今日又是过节,如此肥硕的螃蟹定不便宜,也不知道张方平听蒲叔说起螃蟹的价钱时,会不会心痛。
他下意识看了蒲叔一眼,果然见蒲叔一脸愁容。
苏辙率先拿起一只螃蟹,慢条斯理用了起来:“……寻常人喜欢中秋后的螃蟹,我却觉得冬天的螃蟹更好些,蟹黄微凝,围着炉子煮黄酒喝,外头落着雪,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是惬意。”
苏洵与苏轼见他如此,也跟着坐了下来。
若非他们了解张方平的为人,只怕就要以为今日这宴是鸿门宴!
蒲叔是心痛不已,一开口就道:“这等日子谁不喜欢?可八郎啊,这样大的螃蟹要六百文一只了,还是人家知晓我是大人身边伺候的,算便宜了不少……”
他这话还没说完,张方平就一眼扫了过去,淡淡道:“大过节的,您说这些做什么?”
蒲叔这才察觉自己的话很有些扫兴,是讪讪一笑。
纵然苏辙没用蟹八件,但拆螃蟹的动作依旧优雅,可见是常吃的,不多时就拆出一碟子蟹肉加蟹黄出来。
他将这碟子蟹肉蟹黄放在张方平跟前,缓缓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何朝何代都是如此,不是靠一人省吃俭用,老百姓就能过上好日子。”
“唯有朝廷从上至下人人这般想,北宋才能海晏河清,一派昌盛。”
他自诩他没有张方平的境界,要他省吃俭用一两个月勉强还行,长年累月如此,简直比杀了他还叫他难受。
张方平吃着鲜美的蟹肉,淡淡一笑,道:“有些话我原打算等着吃完饭再说也不迟,可你既提起,我就开门见山。”
“以我的学问再想要指点你们,不说吃力,却多少有些勉强。”
“更何况你们既是游学,就该四处游历,益州也是四川境内,我这几年一直四处为官,对汴京之事知道的也并不清楚,依我看来,你们不妨去汴京。”
苏辙父子二人皆十分吃惊。
敢情这是一顿饯行宴?
张方平亦知这般天气动身着实有些为难他们,但他却是深思熟虑后才有了这般主意:“……从益州去汴京路途遥远,少则十几天,多则月余,明年会试在即,留给你们的时间并不多。”
“我要给你们介绍的乃是当朝翰林学士欧阳修,你们拿着我的信笺去找他指点一二。”
苏辙又是微微一愣。
他知道有朝一日自己会步入汴京,与史书上出现的那些大人物会面,却是万万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苏洵已是激动起来,他也是进京参加过二次会试之人,对欧阳修的大名是如雷贯耳,这人出身贫寒,初入仕途就得官家看重,后因替被贬的
范仲淹申辩被贬夷陵,可其才学难挡,很快入朝复职,屡次升官,却又因替范仲淹说话外放,又被召回朝,如今已官至翰林学士,极得官家信任,众人都说以他之才学,定是前途无量。
可苏洵最是钦佩的却是欧阳修颇有文人风骨,才学出众,曾提携过朝中重臣曾巩,王安石等人,若两个儿子能得他提点几句,定是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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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这里,他便连忙起身道:“多谢张大人。”
可顿了顿,他又道:“张大人何时与欧阳大人有所来往?”
他并未听苏涣说起过。
张方平淡淡一笑:“我与欧阳大人并无什么来往,只是这人向来喜好奖掖后进,我的举荐信只是敲门砖而已,你们父子二人能不能入得了欧阳大人的眼,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苏辙父子二人又是连声道谢。
蒲叔乍然听说苏辙即将启程,很是不舍,直道:“这样冷的天,我看再缓几日出发也不迟,要是遇上风雪,说不准还要在路上过年……”
张方平听他絮絮叨叨,并未接话。
其实他是有自己的打算,以他对苏辙两兄弟的了解,通过会试对他们兄弟两人来说是易如反掌,可会试之后还有最为重要的一关——殿试。
殿试是官家亲自处置对会试的复试,所以不光才学重要,官家对考生印象如何也十分重要。
他虽远在益州,却也是听到些风声,直说欧阳修这两年极得官家看重,这几年大概会擢升为参知政事,这可是副宰相啊!
众所周知,官家仁善,对身边大臣的意见会斟酌一二,若欧阳修能在官家跟前替苏辙美言一二,来日殿试对苏辙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苏辙父子二人见张方平并未接话,也知道张方平的意思。
一顿饯行饭吃完,他们拿着张方平所写的介绍信就回去了。
一路上,父子二人是讨论来讨论去都没能讨论出个结果来,最后苏辙只笑道:“……既然张大人这样安排,想必定有他的道理,咱们即刻动身就是了!”
“就算路上遇上冰天雪地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只要有钱,在哪里都能过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