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辙便为他解惑道:“世人皆捧高踩低,那书商阅人无数,更是其中佼佼,一眼就能看出我们并非那等靠抄书度日之人,若是价钱给的不合
适,我们转身就会走的。”
“但陈师兄不一样,陈师兄是靠着这些银钱度日的,自能压价就压价,他更是知道,不管他怎么压价,陈师兄下次还会来的。”
苏轼听闻这话,又道:“哼,奸商!”
殊不知苏辙这话只说对了一大半,还有的一部分原因是书商见他们,特别是苏辙长得活泼可爱,这才出手大方了些。
这就与见了漂亮的花娘愿意多花几个钱是一样的道理。
苏辙原是心情很不错的,可想到方才见陈太初离开的那一幕,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年关将近,街上是热闹非凡,陈太初离去的背影是单薄又落寞。
说来也是巧了,苏辙他们兄弟俩人刚上了马车,就见到不远处的陈太初从药铺出来,眉头紧蹙,半点笑意都没有。
苏辙心里一动,便道:“平安哥哥,你带我们跟着陈师兄去瞧瞧吧。”
平安应下一声。
马车摇摇晃晃走了一刻钟的时间,这才在城西停了下来。
自古皆以东为尊,城西大多是贫民所居。
在一排低矮破旧的瓦房中,陈家那摇摇欲坠的茅屋最为显眼,四处漏风漏雨不说,里头的人一说话,苏辙就能够听见。
苏辙只听见里头传来女子的咳嗽声,继而那女子更是道:“……我儿,你可又抄写换钱给我抓药了?”
“我都与你说了多少次,我这病怕是好不了了,以后你认真念书,莫要再抄书了,莫要……辜负张道长对你的一片苦心。”
“我这样一把病骨头,活着也是拖累你!”
寒风萧瑟,苏辙站在门口尚没有一炷香的时间都觉得冷的直抖,他不知道陈家孤儿寡母这年该怎么过。
很快,他又听见陈太初的声音:“您说这些做什么?您在,我还有家,您若不在,我连家都没有了。”
“我之所以勤学苦读只想有朝一日能够当大官,叫邻居街坊羡慕您,您若不在,我读书还有什么意思?”
顿了顿,他更是道:“您别哭了,先把药吃了。”
“从前爹爹在世时,您不是很喜欢吃街头胡婆子卖的炊饼吗?今日那书商见我字写的好,还多给我五十钱,所以我就给您买了两个炊饼回来了,您快趁热吃。”
“我不吃,方才我都已经吃过了,一点都不饿……”
听到这里,苏辙实在听不下去,长长叹了口气。
陈太初连给他娘抓药的钱都不够,哪里舍得给自己买炊饼吃?
苏轼更是眼眶泛红,下意识就要往里走,更是道:“八郎,你借我的钱还剩下不少,我都给他们。”
“你还有没有多的钱?若是有,多少也给他们些吧,陈师兄实在太可怜了……”
苏辙连忙拽住他,低声道:“六哥,先上马车再说。”
苏轼很是狐疑。
在他心中,他这个弟弟虽小气、抠门、黑心肠……却绝非那等见死不救之人。
苏辙这才道:“六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们俩人身上加起来也不过百余文钱而已,顶多能叫陈师兄母子将年过完。”
“可之后了?”
“陈师兄过完元宵节又要来书院念书,他娘该怎么办?”
苏轼不免犯难起来,可他看到苏辙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不由好奇道:“八郎,你可是有办法?”
苏辙点了点头,轻轻附在他耳畔说了几句。
苏轼是眼前一亮。
他们俩兄弟回去之后就去找了程氏,程氏是知道苏轼要抄书一事,自是乐见其成,如今听说陈太初之事,也知道俩孩子不会无缘无故与自己说这些,便道:“……可是要我做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