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字一字,轻而严厉地问。
方行舟挪开视线,不愿与陆见川对视,沉默几秒后才开口,努力维持着语气的平静,声音难得虚浮:“我只是想……试一下刀有没有钝掉。”
说完,他自己先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是一个劣质到极点谎言。
陆见川脸色果然变得更差了一些,方行舟这段时间的连续受伤已经将他的理智弄得岌岌可危,一些糟糕的情绪正在蠢蠢欲动,在彻底爆发的边缘不停徘徊。
他努力吸气,告诫自己冷静一点,指腹却忍不住越发用力,死死压着那根跳动的腕动脉,声音几乎是从喉咙和牙齿间挤出来的:“你是医生,行舟,你应该很清楚,这里是动脉,一旦把它割破,人类脆弱的身体会在极短时间内因为失血过多而走向死亡……你是想让肚子里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父亲?还是想让我陪你一起殉情?嗯?”
方行舟被抓了现行,无可解释,只能将另一只手覆在陆见川手背,低声安抚道:“我很抱歉,小鹿。我做过很多台手术,知道分寸,只会浅浅割破一点,及时止血的话……”
“分寸?你明知道这很危险,明知道!”陆见川一下提高音量,气得声音发抖,终于有机会将话彻底说开:“我不喜欢血液,也不需要被血液喂养,肚
()子里的孩子同样有的是获取养分的办法(),到底为什么总是要伤害自己?已经11()11[(),已经……”
已经发生了四次,而且选择的地方一次比一次危险,是想要将他彻底逼疯吗?
方行舟只能沉默。
为什么?
因为他总是莫名地笃定爱人和孩子饥肠辘辘,而且最需要的就是他的血液?这些话绝对是毫无理智的,甚至值得陆见川将他送到医院去,挂个精神科好好看一下。
良久,他半垂下眼睛,道:“抱歉。”
陆见川一腔怒火打在棉花里,又气又难过,衣袖下的关节处不受控制地冒出一截触手。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用触手绑住眼前人,再把这栋别墅变成没有任何人能进入的密室,将方行舟永永远远藏在只属于自己的安全巢穴中,让他除了继续生孩子和带孩子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十年前,这个念头曾在他的脑中疯狂生长,只差一点便要付诸实际,但异研所的前特管员跟他说:“人类虽然是一种娇弱金贵的生物,但也不能放在温室里养,因为在温室待久了会从脑子内部生出病菌来,而一旦脑子生病,就再也好不起来了。”
他依照这个说法,将老婆平平安安地精心养到二十六岁,可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他的脑子里还是会长出了病菌,不仅尝试剖开自己的腹部,现在甚至想割开自己的手腕?
陆见川额角突突直跳。
他不敢再和方行舟待在同一个空间,怕自己真的控制不住做点什么,松了握着他手腕的手,夺过那把刀,将他推到厨房外,嘭地一声把门拉上。
“这段时间再也不许接近厨房!”他生气地说,“好好待在外面!”
方行舟甚至来不及解下围裙,已经被爱人关在厨房外面。
他低下头,看向完好无损的左手手腕,努力回忆刀落下时的触感。可无论怎么回想,他都能确定——刀刃割开了什么东西。
但他的手腕上没有任何伤口。
他的精神出问题了吗?或许是的……从陆见川怀孕开始,他的大脑好像不受控制了,总是会产生许多无法理解的冲动。
眉头越皱越紧,他把手握成拳,藏进口袋里,抬头看向厨房里的人。
陆见川明显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连鞋都没来得及穿,身上也只套着单薄的睡衣,站在冰凉的瓷砖上将那个倒霉西红柿剁得砰砰直响,眨眼就将它剁成了西红柿泥,仿佛它是此生最大的敌人。
这一幕让方行舟的太阳穴一阵麻烦的疼痛。
糟糕。他想。
小鹿真的生气了。
而且看上去前所未有的、非常、非常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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