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有“洛州双璧”之名,却不曾有真的战绩辉煌,也不曾真的守护一方。而修了清心道,也始终不得其法。而至于封王拜相更是笑谈……
洛南栀自知,野心实在不大,只想守着亲友家眷,一生平安顺遂,如此而已。
他就本只是一个,世间最为寻凡之人。
与常人少年无异。爱笑,调皮,喜冒险,爱玩闹,偷酒喝。
只因生于高门大户,学了些文书剑法,又恰有些模样仪态,偶尔做些家族职责。竟被人误以为天之骄子,传颂他美姿容、好笑语,行侠江湖、将来能使洛州兴盛繁华。
洛南栀自己知道,他并没有外面说的那样好。
而他这样的普通人,也本不该成为任何重要故事里,不可或缺的一环。
直到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跌重以后……
他被抹除了常人该有的感情,却是人生第一次,知思量,知冷暖,知敬畏,见天地,见众生。
然后步步泥泞,踏过风霜雨雪,方抵今日之境。
火祭塔内,长明残灯暗影摇曳幢幢,似是在诉说往日沧桑。
洛南栀垂眸,引着四人缓步深入祭坛残垣。
扫净的祭坛之下,还有上回他来时未曾奉完的鲜花香油。他轻轻伸出白皙指尖轻轻一点,油光洒过、龙蛇飞舞,化作一缕缕光芒汇成一小段幻影,缓缓展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一副末世景象。
天际暗如火烧,被滚滚浓烟和灰烬遮蔽,世界陷入一片混沌。远方的山脉在火光不断崩塌,声音仿佛巨兽怒吼,碎石和尘埃在空中飞舞。
地面上曾经繁华的城镇、村庄已成废墟,断壁残垣间,烈火肆意燃烧吞噬一切,卷起阵阵尘埃和灰烬。四处都是逃难人群,哭喊、哀祷,有如炼狱。
天空云层翻涌,一道道闪电劈向大地,引发更多的烈火与崩塌、大地震颤。猩红之月终于从云层之后露出狰狞的模样,随即那月骤然裂开,地面河海暴涨、山洪席卷,地面陷入一片末世沉沦的水深火热之中。
“这就是我所看到的,不久以后的‘末世’。”
“……”
慕广寒:“南栀,其实我……”
“我知道,月华城主献祭,可救天下。但阿寒,其实你的力量……并不够。”
洛南栀回眸。琉璃色的眸子里,有种肃然而缥缈的神性。说出的每一个字,却都如同重锤一般击打在慕广寒的心上。
“因为你毕竟,并不是‘真正的城主’。”
“……”
“虽然月华神殿最终认可了你。可‘残缺’城主献祭所救,最终也只能有八成,甚至七成的生命。天下仍有很多人会死。”
慕广寒头脑嗡了一下。
洛南栀说了一件,连他不知道的事情。他从未想过当年冒名顶替的惩罚,竟是会同时削弱他献祭的力量。然而来不及细想,洛南栀广袖一挥,眼前的幻影再次变幻。
这一次,他们看到了更加杂乱而扭曲的画面。
东泽风祭塔、西凉水祭塔、南越火祭塔、北幽土祭塔……一幕幕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在眼前闪过,
慕广寒看到了少年拓跋星雨参与族中庆典抛洒花果之时的欢快景象,亦看到了西凉皇宫凄清的别苑里,小黑兔牙牙学语、挥舞着小木剑。紧接着,是南越女王红着眼眶送别小小的顾冕旒去天雍神殿的一幕。随即竟又一闪而过了小楚丹樨在丹桂小院的身影。
随即,幻境之中光华流转,更出现了仅有一面之缘的女祭司白惊羽的模样。
只见她穿着一身慕广寒从未见过的华贵服饰,身边却是战火纷飞、兵荒马乱,有人冲她哭道:“公主
,快跑啊!”
而下一幕,她已一身素白祭司长裙,恭敬垂眸站在了姜郁时身边。
姜郁时则是衣衫凌乱、脸庞扭曲,失控一般咆哮着:“为什么,他不是已经疯了?我都已经毁了他了!他为什么能重新变好,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