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一直在身体的痛苦和意识的混沌中挣扎,也就没有注意到距他不过咫尺的谢席玉究竟长的是什么模样。
现在这一眼,才算是他看到谢席玉的第一眼。
虽只是侧脸,但也正如原书描述的那样,“谢席玉不喜奢繁,故平日里衣饰普通,不甚雕琢,但仅他那一张眉目如画的脸和一身淡漠出尘的气质,便衬得身上的浅色蓝衫仿佛天上织女揽碧天而作、头上束发的锦带如姮娥凝星河而成、腰间环佩疑灵娲碎补天石而为。”
总归就是,男主谢席玉的脸,实在是太好看了,用什么词句比赋都不为过。
但谢不为却发现了一个原书没有描写过的细节,就是在谢席玉如此完美的脸上,竟然有一颗十分淡的小痣,点在了谢席玉鼻梁的右侧。
犹如在一块白皙脂玉上,突然发现了一个很难注意到的浅淡墨点。
不过好在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即使发现了这个墨点,也并不会影响谢席玉完美面容分毫。
甚至反而是,美玉微瑕,有时会更显其独特神韵。
就在谢不为正准备收回眼时,他的视线竟猝然与谢席玉交汇,不过很快,谢席玉就主动移开了视线。
但谢不为的心竟莫名错跳了一拍。
——却不是因谢席玉那张惊为天人的脸,而是他在谢席玉电光石火的对视中,他好像看出了谢席玉眼中有一种不知为何的浓墨般的情绪。
但再望向谢席玉的眼时,谢席玉似琉璃一样的眸中唯映着点点烛光。
谢不为眨了下眼,湿垂的长睫簌簌,他彻底收回了视线。
应当是自己看错了。
这些细微的动作只发生在须臾之间,在场无人注意得到。
谢不为松开了微握着的衣袖,抬起了半垂的头,又故意挺直了脊背,正正看向谢楷。
他的声音比方才稍微多了几分力气,却还是听得出其中虚弱,不过,竟能让人感到其中莫名而来的坚定。
“父亲要送我回会稽,不过是想给太子一个交代,不想太子拿住谢府的把柄。”谢不为直揭谢楷用意,“但我如果能自己给太子一个交代,保证太子不会因此事追究谢府,那我是不是便不用回会稽了。”
谢楷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连连冷笑道:“你做出如此冒犯之事,要如何给太子交代?”
他又似想到了什么,继续道,“况且,即使没有今夜之事,我也不会再允你留在谢家!”
谢楷抬手指着谢不为,咬牙数落,“你生性鄙薄,才学浅陋,还嫉恶兄长,丢尽谢家脸面,我容忍你这么久,已是错漏,却不想一时心宽竟是给了你愈发狂悖的底气,才酿至今夜大错!”
谢楷说到此,已是气上心头,原本铁青的面色转为怒红,指着谢不为的手臂也在微微颤抖,显然是真的气急了。
一旁的仆从见状赶忙上前搀住了谢楷,低声宽劝道:“主君,莫要动气了。”
但却无半点作用,反被谢楷一把挥开。
甚至如在火上浇油了一般。
谢楷原先还是站在原地,可现在却直接逼近了谢不为,就连伸出的手指都快要戳进谢不为的眼里。
但谢不为丝毫不惧,并无半分退躲之意,仍旧直着脊背正视谢楷,“那如果我说,我能让太子留下我呢?”
这句话实在轻巧,却像是给正熊熊燃烧的油锅盖上了锅盖,让谢楷竟一时愣住了。
但很快,谢楷的熊熊怒火再次卷土重来,对着谢不为劈头骂道:“我看你不仅是朽木一块,如今还染了疯症,肆意胡言乱语!”
谢楷再忍不得谢不为如此站在他面前,折身示意身后几个仆从,“我看府医也是治不了他了,把这个逆子给我拉到祠堂跪着!天亮后就给他送回会稽!”
“我爱慕太子殿下,而太子殿下,亦对我有意。”谢不为淡淡扫过正要上前的三两仆从,但视线却停留在谢席玉微湿的衣角。
“哐当”一声,铜盆落地,如惊雷般震醒了被谢不为一句话怔住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