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全眼泪汪汪地哦了一声。
“你就告诉他是你方才救了他嘛。”烧饼明白了什么,没眼色道:“你这样说,他不会救你的,你只会激怒他,他虽不会杀你,却会彻底厌烦你,将你丢在此处任你自生自灭。”
季怀真的神情冷静到诡异,笑了笑,沉声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背后那本就摇摇欲坠,形同摆设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寒风卷着落叶刮进来,明明还没转身去看,季怀真却先一步闻见了那人身上的锈铁味,感受到了那迟来两年,杀气凛然的恨意。
随着那把精钢阔刀出鞘的隐隐龙吟声,一声咬牙切齿的,寄托着爱恨的“季怀真”喊出口。
烧饼眼睁睁看着季怀真变了脸,上一刻还视死如归,表情发狠,下一刻立马喜笑颜开,又摆出他那副自儿时起就得心应手的谄媚讨好嘴脸,朝燕迟抱了过去。
燕迟的刀还没指出,就眼前一花,只感觉一人朝他扑了过来,隔着冰冷坚硬的铠甲将他抱住。
两年来还从未有人离他这样近过,那抱住他的力道之大,让燕迟下意识带着他后退两步。
季怀真久不做小伏低,技艺生疏,心防难守,这一抱本只为逢场作戏,可当他的脸贴着燕迟的脖子,险些漏了陷,他做梦都没想到,还有机会再抱一抱燕迟。
燕迟全身诡异地紧绷着,沉声道:“放开。”
他声音冷的可怕,再不似以往。
殿后的乌兰终于赶来,一进来,看到的便是季怀真紧紧搂住燕迟的画面,他心头霎时间一空,突然有种尘埃落定的宿命感,不等他生出些许酸涩,就见季怀真松开燕迟,往地上一跪,冲着燕迟磕头。
“相公!”
那一下落在地上,似有人同他有深仇大恨,在背后按着他一般。
再抬头时已是额头微微渗血,脸上却喜笑颜开。
他一声声喊着二人情谊最浓时都不曾有过的称呼,极尽讨好。
拓跋燕迟不为所动,居高临下地看着季怀真在他面前装腔作势。
“相公!”
季怀真又情真意切地喊了一声,满脸谄媚迎合之态,给燕迟磕头。
他身子一挺,朝前膝行几步,抱住燕迟的腿,求饶道:“我求求你,我求你,我姐没逃出来,我求你看在往日情分上,救救我姐,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我求求你,一日夫妻百日恩,燕迟殿下,我求求你。”
他又跪下,给燕迟磕头,见燕迟的视线落在惴惴不安的阿全身上,将阿全往自己身边一扯,手在阿全肉呼呼的屁股上掐了一把。
阿全还是头一次见他那盛气凌人的舅舅这样卑微,他直直盯着燕迟的脸,见他浑身煞气,眼神中有不可名状的冷意,早已吓破了胆,哆哆嗦嗦,有样学样:“相……相相,相公!”
季怀真又掐一把。
阿全疼得眼泪流出,想起季怀真的叮嘱,也跟着情真意切道:“爹!”
燕迟将他一看,漠然道:“你喊错人了。”
不等阿全说话,季怀真就慌忙道:“没喊错,没喊错!这是我的女儿,你我拜了天地,她应当喊你一句爹。”
此话一出,周遭静了静,乌兰已面色大变,看着季怀真怒斥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季怀真看着燕迟,像是故意要惹怒他一般,偏要火上浇油,不顾他满身寒气,又凑了上去。
他越不爱听什么,季怀真就越说什么,往燕迟面前一跪,摆出一副他最讨厌的嘴脸来,嬉皮笑脸,字字如把尖刀,反扎进自己心里。
乌兰骂道:“两年前你就是为了你姐算计他,今日怎么有脸求他去救你姐!你分明是认准了他不会杀你,分明是你无路可走,想让他念着旧情,继续利用他,求他庇护你罢了!”
燕迟脊背挺直,身体紧绷,神情微妙,看季怀真在自己面前跪地求饶,他却半分快意都无,只在乌兰要上去打季怀真时,出手拦了一下。
季怀真豁出去了,他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笑着,喊着,求饶着,摆出一副别有所图、不择手段、不顾廉耻的嘴脸来,求燕迟去救他那早已殉国的姐姐。
他的头一下下磕在地上,每磕一下,就“咚”的闷响一声,几下之后,已有血顺着眉心流进他的眼睛。
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中,拓跋燕迟缓步走来,他半蹲下,一手伸出抬起季怀真的下巴,手背上已是青筋浮现。
他轻声道:“所以你此时出现在我面前,是为了求我去救你姐姐。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任你摆布?你嘴里可还有一句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