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代,不可轻易哭泣。”刘彻严厉训斥孩子们。四个孩子闻言,努力忍住眼泪。刘彻见他们为了哄自己开心生生忍住眼泪,嘴角不由多了几分慈爱,道:“朕年轻的时候向往长生,一举一动?俱为长生,但其实朕……自从仲卿离开,朕越发觉得长生是虚妄……如今,朕命不久矣,却丝毫没有恐惧……朕已经得到朕想要的长生,以一代雄主的身份在天下人心中……长生……永远流传……”闻言,李令月径直道:“父皇一生作为定可名?垂青史,千秋万代。”“朕知道……朕确信朕会在史书?上留下雄主姓名?……但是朕……朕……”刘彻看向霍去病:“你老实告诉朕,朕的兵法水平当真不值一提吗?”“这……”霍去病低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刘彻于是问刘鹏和刘凤:“你们两个……说说看……朕的兵法水平……兵法水平究竟是……是什么水平……”“大父的水平……”刘鹏担心实话?实说会伤刘彻的自尊。刘凤想了一下,婉转道:“大父的兵法是可以写兵书?的水平。”“真的吗?”刘彻不信。他知道刘凤在哄自己开心。但即便?知道是哄骗,对年迈的他而言也?——“算了,真的假的都已经不重要……凤儿的话?让朕很开心……非常……非常开心……”说完这些,刘彻让众人离开,独自躺在榻上,看窗外明媚鲜亮的春色。“柞树又长满了树叶……草叶葱绿,莺鸟清脆……当年与朕一起纵马南山彻夜不归的建章骑郎们却都已经……已经……”“陛下——”“别说话?!”刘彻厉声喝令宫人保持安静,浑浊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绿树成荫的远处,仿佛看到了昔日?与他彻夜尽兴满山玩耍的建章骑郎,耳边也?隐约响起清脆的马蹄声和年轻人呼朋引伴的豪迈笑声……“年轻真好啊……而朕终究还是……”……同?一时间?,五柞宫偏殿内。虚岁已经十二的刘凤小声问道:“父亲,母亲,大父是不是……是不是快要……”“父皇的情况确实不太好。”“那岂不是——”刘鹏露出担忧神色,不仅为刘彻的身体,也?为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那些诸侯王平日?里就成天无事生非,倘若大父有不测,他们一定会趁机发难为难母亲和父亲,让大父不得安宁。”李令月闻言,镇定地安慰长子:“鹏儿不必担心,只要我们一家人团结一起,任何危险都能?平安度过。”“可是——”回想鲁王刘光在高祖祭祀那日?做的疯狂事情,刘鹏心有余悸:“万一这些人效仿和刘光伤害无辜怎么办?”“那他们是真找死!”李令月声色俱厉。…………得知父皇性命垂危,还未离京的刘据和刘髆连忙赶来五柞宫,守在殿外等候召见。但因为皇帝的情况时好时坏,两人竟一直等到天黑都没有得到传召,不由心急如焚,见太医从寝殿走出,急忙上前?:“父皇现在情况如何?”“回禀两位殿下,陛下的情况……”“照实说。”刘据催促太医。太医苦笑:“陛下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没有多少时间?是多少时间??”刘髆追问。太医苦笑道:“也?许就这几天,也?可能?……”“那……那我们能?做什么?”刘据和刘髆异口同?声问道。太医摇摇头?,没有说话?。两人见状,只得在五柞宫内焦急等待。……三日?后。时睡时醒的刘彻突然精神抖擞,看着外间?的明媚春光,兴致勃勃地要求宫人将大宛进贡的天马牵来,他要骑马游览南山。“陛下!此事万万不可!您的身体……”众人一起下跪祈请。看着他们整齐划一的哀求模样,刘彻冷笑道:“朕还没死呢!”“可是陛下——”“朕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朕……朕也?早就已经有所准备……”刘彻眯眼:“去,去长安把丞相他们都叫过来。”“喏。”使者领命,躬身退下。内臣又禀告道:“陛下,皇太女、南王、昌邑王他们都在偏殿等待着,您看……”“既然都在等待,那就……就让他们都过来……还有皇后……朕的几个女儿们……全?部……全?部都叫过来……”刘彻其实也?知道此刻是回光返照,所以神色虽有不满,却没有生气,以千古一帝应有的沉稳,有序安排着一切。“还有……太史令……太史令也?要叫过来……他要写史,要亲眼见证朕的最后时刻……”“陛下……”众人闻言,凄然泪下。……依惯例,大汉皇帝应在未央宫离开,然而,比起辉煌冰冷的未央宫,刘彻更希望在承载着年轻时最美好的记忆的五柞宫中安然离世。他躺在柔软的榻上,看着窗外生机勃勃的春季景象,嘴角带着笑意?。“先皇驾崩至今四十多年,朕无一日?安眠,日?日?夜夜殚精竭力,担心天命抛弃朕和大汉,担心诸侯王篡夺朕的皇位,担心匈奴卷土重来。然而朕终究是幸运的,朕被天命眷顾,朕得到了朕想得到的所有最好的东西,朕……朕有时也?在想,朕这一生是不是一场梦,梦醒以后便?一切都不存在……”“陛下,您……您是微臣……”乌压压跪一地的朝臣们轻声啜泣,哽咽不能?言语。刘彻懒得理睬以丞相刘屈氂为首的一大群人,他抬手,招呼一旁的司马迁:“你的《史记》写得怎么样?”“陛下,微臣一直都在——”“关于朕的篇章,你要怎么写?”“微臣身为史官必秉笔直言,将微臣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一切全?部记录下来。”“还有呢?末尾的‘太史公曰’会怎么评价朕?”刘彻冷声问司马迁。司马迁抬头?:“发自肺腑,直抒胸臆。”“所以你终究也?还是……还是……”“陛下——”司马迁不愿正面回答,即便?这样做可能?为自己招来杀生之祸。好在刘彻早知司马迁性情。何况,经过这些年的反复思量,本就是世间?最顶级的聪明人的他早已看穿生前?死后的一切,司马迁此刻的回避在垂死的刘彻看来反倒是忠诚的另一种表现。“身为史官,确实也?不该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