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看向百里息,却正对上他看向自己的眸子,他眸中再无方才的疏远冷淡之色,而?是带着殷芜熟悉的欲念,只是这欲念并不浓烈,像是蒙了一层纱。
可已经足够让殷芜开始忐忑,她?别开眼,便听见百里息的一声轻嗤——多半是在耻笑她?只有一张嘴是勇敢的。
她?想留下来的,也必须留下来,事已至此,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至于?最后百里息知道真相后会?如何看她?,会?如何处置她?,殷芜如今是不敢想的。
百里息抱着殷芜穿过竹林的迷阵,再次回到临渊宫寝殿内,方才她?的琉璃灯就是在这里打碎的,只是……那书案怎么也碎了?
之前她?的腰撞上了书案一角,如今被撞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可见撞的力道不小,只是也不至于?把书案撞成这样吧。
殷芜正努力回想当时情景,人已被百里息放到了床上,她?整个人都湿漉漉的,将干爽柔软的锦被弄湿了,刚想起身,肩膀便一沉,又被百里息按回了床上。
“别动。”说话?的同?时他人已经蹲在了殷芜面前,苍白?修长的手指脱掉殷芜的鞋袜,露出一只纤细玉足和红肿的脚踝来。
没见到自己的伤时,殷芜只是觉得很疼,现下亲眼看见那伤处红|肿可怖,疼痛仿佛都加了数倍,百里息只是轻轻捏了捏伤处,殷芜疼得眼睛都红了。
“你轻些……哎呦!”她?话?未说完,百里息便又捏了捏她?的脚踝。
百里息并未抬头,微凉的手指轻轻探查着殷芜的伤处,末了才低声道:“方才来来回回折腾时未听你喊疼。”
说到“方才”,殷芜便想起那个贪婪嗜欲的亲吻,殿内仿佛瞬间便燥热起来,忍不住缩了缩脚。
“别动,现在不处置,明日只怕会?更疼。”百里息依旧蹲在殷芜身前,取了药来敷在脚踝处,肿痛几乎立刻减轻不少。
百里息一面用帕子将指尖的药膏擦掉,一面抬头看向殷芜,道:“伸手。”
殷芜乖乖伸手,便见白?嫩的指腹和掌心上都是点点伤痕,是之前打碎琉璃灯划伤的,殷芜偏头看了看,见那琉璃灯的碎片和碎裂的书案都在殿内一侧静静躺着。
百里息从药匣中另取了一瓶药,用指腹沾了些浅碧色的药膏,缓缓涂在殷芜掌心指腹的小伤口上,殷芜这才回神,“嘶”了一声想把手缩回来,手腕却被抓住。
他头也未抬,专心涂药,“想什么呢?”
百里息声音本就偏低沉,此时万籁俱寂,只有窗外偶有几声雀叫,这几个字仿佛穿透了层层帷幕,敲击在了殷芜的心头上。
“在想……书案怎么碎了,”殷芜下意?识揉了揉之前被书案撞到的腰,“该不是我撞的吧……”
“不是你撞的。”百里息故意?吊着殷芜的好奇心,偏不说书案是怎么碎的。
殷芜用那只没受伤的脚碰了碰他的袍角,声音软软的,“说呀,怎么碎的?”
百里息微凉的手掌握住殷芜乱动的脚腕,琥珀色的瞳仁注视着她?,手指忽然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小腿,才淡淡道:“因为?它不长眼。”
“啊?”殷芜听得云里雾里,还要再问?,百里息却已起身去了殿外,隐约听见他低声说了几句,不多时便有宫婢抬着热水进殿将屏风后的浴桶注满,殷芜还要脸,早已放下床帐装起了鹌鹑,好不容易等殿内安静下来,便又听殿门响了一声,她?以为?是百里息回来了,却听茜霜在床帐外唤道:“奴婢来服侍圣女沐浴。”
殷芜松了一口气,被茜霜和江茗服侍入浴,她?在冷雨中淋了一夜,人已冷得发颤,肌肤青白?,被温水包裹着才稍稍好些,茜霜细心给她?清洗长发,江茗一面仔细护着她?的手不让沾水,一面焦虑道:“圣女的身子本就不好,今夜淋了一夜雨,之前厉晴的苦药算是白?喝了。”
殷芜将脸靠在桶壁上,小声认错:“再也不这样了。”
殿外厉晴正与百里息汇报殷芜近况。
“主上走后,属下一直按照之前的药方增减药量,圣女也按时喝药,只是属下无能,见效甚微。”
“夜里又睡不安稳?”
“之前明明好了许多,可是最近一月中有半个月睡不安稳,食欲也不好。”
“知道了,你退下吧。”
厉晴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属下听说主上在善安县遇袭中毒,不知主上残毒可除了?”
“无碍。”
*
殷芜沐浴完出来,地上的琉璃碎片和书案已经被收走了,清冷的晨光自窗牗映照进来,落在软榻上斜卧男子的身上,他已换了一身白?衫,衫子领口微敞,一只腿支着十分慵懒,虽闭着眼,却知殷芜来了。